第13章 流民

刘崇如将自己打扮成走方郎中混进了流民队伍中，在这里他认识了李铁牛。

“流民？呵呵！我们不是流民，我们都是搬家，顶多算是逃难而已，你要是找流民的话还得等，他们应该快来了。”

李铁牛不认为自己是流民，他是变卖了北方的家当前往南方的，流民是什么，那是一帮子活不下去的人，尽管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但也不能算是流民。不承认自己是流民，或许是李铁牛这些人最后的倔强。

“我跟你说啊，咱们只要过了清水河再翻过珏岭山就可以开荒种地了，听说那里不种麦子，好像是种稻子，一年可以收两茬呢。”

“可我听说珏岭山中有很多猛兽，它们可是要吃人的，很多人都走不过去的。”

“没被吃掉的人不就可以过去了吗？我们这么多人，山里那些畜生能吃多少？大多数人能活下来就够了！”

看得出来，李铁牛已经做好了被野兽吃掉的准备，而且队伍中与他一样有这种准备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时刻准备着去送死，为更多的人争取活命的机会。

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忙着挣命。

流民队伍中恃强凌弱的情况很常见，于是弱者就开始相互抱团相互扶持最终形成了一个个集体，在集体中每个人都必须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比如李铁牛因为出身猎户所以他就被安排到了狩猎队。

刘崇如再次看到李铁牛的时候是在担架上，他与他的猎物被一起抬了回来。刘崇如看着浑身是血的李铁牛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他已经没救了。

李铁牛的猎物是一头巨大的熊丕，那张皮子剥下来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沉默，营地内一片沉默，就连几岁大的孩子都懂事地跟在父母身后朝着李铁牛所在的地方汇集。

人群渐渐汇集，将那头熊和李铁牛团团围住，一个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李铁牛跟前，嘴唇哆嗦了几下什么都没说。李铁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汉子急忙弯腰将他扶着靠在了熊尸上。

李铁牛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当他看到靠在熊尸上的李铁牛时脸瞬间变得煞白。

站在李铁牛身边的汉子朝着孩子低声喝道：“狗娃！过来！”

狗娃浑身颤抖地朝着李铁牛走去，他不相信这个男人就这么倒下了。几个月前自己因为偷拿一个妇人的干粮被这个男人撞见，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揍，就在自己以为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对方停手了。

“小杂碎！好歹是个爷们，竟然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今天留你一命，要是想学好就跟着老子！但有朝一日你得给老子养老送终！”

狗娃就这样就跟着李铁牛，他从李铁牛身上学到了很多，同时他也记着当初的那一顿揍，他曾发誓要从李铁牛身上找补回来，可现在没机会了，这个男人要死了！

狗娃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跪在李铁牛跟前，低着头一语不发。李铁牛伸出手抓向狗娃，在接近狗娃的时候抓变成了掌，他一巴掌拍在狗娃的脸上，用尽全身的气力说道：“小杂碎！给……给老子……好好活下去！”

话语伴随着他的手一同落下，狗娃呆呆地跪在地上。一直站在一边的汉子俯身将李铁牛的双目合上，梆子声响起。

咄咄……渐渐地梆子声响成一片。

梆子声落下，狗娃红着眼来到刘崇如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看着刘崇如：“先生！请您写个牌！”

接过木炭写成的牌位，狗娃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用手去触摸上面的字可又怕自己不小心将字弄没了，他咬破食用流着鲜血的手指开始一点点描牌位上的字，直到鲜血将所有字都染红，他看着牌位上的字笑了。

“嘿嘿！原来李铁牛三个字是这样写的，老杂毛！以后老子到处去写你的名字！嘿嘿！可是……你他妈为什么就死了！你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要老子好好活下去！你知道那有多难吗？”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看着悲伤的狗娃刘崇如想要安慰几句，张了张嘴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那种感觉一闪而逝，想要把握已经不可能。

“龙大哥，这些人会怎么样？”李秋婉看着山下的人群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他们会成为流民，朝着他们认为能活命的方向逃去。”

“哦！那还好，我还以为……”

“他们所到之处，只要是能吃的都会被吃光，然后抢别人的，那些被抢了的人会变成新的流民加入到流民潮中，人会越来越多，最后他们会因为没东西吃一个个饿死。”

张纯良很不愿意谈及这样的事，每每想到自己的所见就不禁想起“五胡乱华”和那句“三国耗尽英雄气，两晋尽是鼠辈出！”。他尽量让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状态存在，不过这里没有三国，也没有那段历史里人物出现，这里一直叫大商，无论谁做皇帝都一直延续着这个国号。

看了看已经被吓傻的李秋婉，张纯良摇了摇头。实际情况比自己说的还要骇人，毕竟他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前世从书中读来的，并不能直观地表现出流民的可怕。

“怎么会这样子？不应该是这样才对！”李秋婉的情绪有些崩溃，她费尽心力帮了山下那些人，让他们避免了被屠杀，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好转，还有可能造成更大规模的灾难。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我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到的。至于剩下的，一半看天意，一半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吧！”

以现如今的朝廷根本没能力管流民，死在流民潮中的人只会比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还多。

张纯良曾见过读书人劝流民进山，在他们的认知中这广袤的大地上到处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里面要食物有果子要猎物有野兽，养活这些流民完全不在话下。可这些读书人哪里知道他们劝进山的那些流民根本就喂不饱那些野兽。

这些事情看上去很荒唐实际上也很荒唐，不过张纯良除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之外并没有做别的，于他而言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