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面具怪人

张綰负手轻叹,与岳阳王走出雅间,走向楼道时,提醒道:“右藏令,是琅琊王氏乌衣房的王茂畴,其父乃五兵尚书王冲,您岳父王褒之堂兄,王爷可得小心对待。”

萧詧闻言,顿住了身形,思绪一下就发散开来。

他的岳父,乃琅琊王氏嫡系的王褒。其膝下育有一儿两女,大女儿王灵宾乃当今太子妃,小女儿王灵玉是他的王妃。

若盗换雕花青砖一事,是右藏令王茂畴所为,定是萧詧的好姨子兼叔母——王灵宾教唆的。

思绪发散间,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萧詧不由皱起眉头。才发现,迎面来了一个黑麻束身的怪人。

之所以怪,除了身上散发出的土腥味,其脸上还挂着一副锈迹斑斑的镂空面具,只有五官露出,面具如同镶入血肉,毫无违和感。

擦肩而过时,那股土腥味更浓郁了,如同一个死人,刚从坟堆爬出一般。

萧詧微微侧目,见那怪人掏出几个银锭,搂着一个胡姬进了拐角雅间。

“这人怪哉……”张綰在鼻口扇了扇,“王爷,方才老夫的话……”

萧詧收回目光,接着拨动步伐道:“张御史,孤的家事不劳费心,您只要做好御史大夫的职责就行。”

张綰颔首,这是他本职所在,明早朝会,他既要参陆桓,也要参王茂畴。

可不知怎么的,这中正不二的心潮,却在不经意间朝岳阳王倾斜。

当二人来到玉楼春门前时,那陆桓方才被扶上马车。

陆知段于车辕上再行一礼,“张贤弟,此去先替为兄,向恩师赔个不是,明日,为兄定当亲赴同泰寺负荆请罪。”

张綰轻抚八字胡,颔首道:“陆兄自去医治令郎,余下的交给愚弟即可。”

……

萧詧骑着高头大马,陈旻、张綰同乘的一骑跟在身后。

出了金陵坊,循着朱雀航,拐入了右御街,廷尉寺的衙署坐落于此。

靠近衙署时,忽闻诵经声阵阵,二十余个僧人正盘腿于衙署门前,诵念经文。

待到跟前,却看到那廷尉左监羊鷟正与几个衙吏走出,手中端着陶碗,竟是为僧人们送水来了。

羊鷟听得倦马嘶鸣声,抬眼看去,缓慢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詧翻身下马,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又朝弥留吩咐道:“弥留,带着众僧归寺去罢。”

于是,二十余僧人在弥留引领下,踏步归寺去了。

“看来羊左监是佛信徒。”萧詧见众僧离去,便朝羊鷟走去,边走边介绍道:“那位是御史大夫张綰。”

“见过张御史,深夜到此,可是为了澄清工匠之冤屈?”

张綰颔首,扭了扭腰身,马背颠簸,这身老骨头,却是有些吃不消了,“不错,石中子一门何在?”

张綰说着,从袖口取出张恒亲笔亲书的澄清表,交到羊鷟手里。

羊鷟令小吏掌来竹编灯笼,仔细核实了一番,并确认了印章,旋即还给张綰。

御史大夫张綰铁嘴之名,羊鷟常听父亲羊侃提起,本就颇为敬佩。如今取来澄清表,亲自来衙署证实,想必正如岳阳王所言,工匠们确实是清白的。

回衙署后,羊鷟一直在回味岳阳王推理之言,愈是回味,就感觉愈有道理。

自然也就没有为难工匠们,也没有为难盘坐在衙署前的僧人。

“果真是被冤枉的,王爷、张御史稍等,下官这就释放工匠。”

约莫一盏茶,石中子及众人便陆陆续续被带到衙署前。

“石老……您就是石中子罢?”张綰见领头的花白老者,赶紧迎了过去。

石中子来到衙署大门,远远便看到岳阳王矗立于衙署门外,七上八下的心终究平静下来。从被收监再到踏出衙署,竟连三个时辰都不曾到,果真没有看错人。

“某乃石中子,不知……”石中子闻言,看向来言者,却是不认得,又转向岳阳王询问。

“他乃御史大夫张綰,全仰赖张御史,才平了此番冤情。”

张綰来到石中子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躬礼,两人寒禅几句,也就熟络起来。

于后,羊鷟又于廷尉寺中调来十余架牛车,将工匠们一一送回同泰寺。

张綰与石中子熟络后,便同坐一乘,毕竟再到马背上颠簸,回到张宅时,非散架不可。

“石老,您可曾收过一高徒,名曰陆知段?”

石中子闻言,浑浊的瞳仁中迸发出神采,旋即又黯淡下来,“那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只是许久未有音讯,怕是功成名就后,将老夫遗忘了罢!”

“非也,您的高徒与吾有些交情,时常将您挂在嘴角,怎会遗忘呢?”

石中子稍有慰藉,“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张綰见时机差不多,于是声情并茂道:“令徒并不是无义之人……”于是,将今夜来龙去脉全数告知。“石老,明日,令徒定会负荆请罪,还望石老莫要心生嫌隙。”

石中子颔首,侧过头去时,一抹泪花飘洒。

夜色下,牛车静静穿过右御道,偶有宵禁戒严的甲兵,在看到廷尉寺的幡旗后,纷纷避让通行。

子时梆声响起时,萧詧方回到王府,王妃王灵玉依旧端坐于小亭中静静等候。

于王灵玉而言,京师不如襄阳那般有安全感,若不能等回她的夫君,只会胡思乱想,寝食难安。

两人交汇于亭前小径,月色下,假山前,轻轻相拥。

“孤教过你的,要双手环抱脖颈。”

“好好好。对了,明儿午后,妾身想带瞳儿,回一趟王家大宅,认一认娘家亲戚。兄长午后来到府上做客,与瞳儿颇亲近。

方才入睡前,还嚷嚷着要找她舅舅抱呢!”

“待孤散朝后,一道去。

好个漏风的小棉袄,有了舅舅,忘了父王。”

萧詧愕然发觉,这几日,对女儿多有疏忽,愧疚感攀上心头。

想着石中子一门冤案尘埃落定,明儿抽身一日,好好陪陪女儿,应当无碍。

“怎的还吃上大舅哥的醋了,让你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瞳儿想与你亲近都难。”

萧詧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抱起王妃往寝楼而去。

萧詧倒想常伴女儿左右,看着她一点点成长。可他有他的难处,他每天都在拼尽全力,绞尽脑汁,不为别的,只为守护好王府内,这一方岁月静好。

入睡时,惆怅伴着萧詧入眠,明日,他依旧会披荆斩棘,为王府踏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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