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一批

西北空地的黄昏时分，淡金色的余晖落在荒凉的土地上。

风倏地吹过，卷起几撮沙土，在空中打着旋儿，似乎想要把这里再次变得寂静。

凯斯·罗米特一马当先，带着十多名巡警押送十五名被缚的魂师。

这些人的手腕被青铁锁链反拧在背后，前行时脚步踉跄，发出哗哗的铁链碰撞声。

走在队伍后方的老查理满脸疑虑，他原本正在亲自面试几位通过殿下考卷的天才少年，结果突然接到凯斯的通知

——殿下有令，要他随行，速度越快越好。

“凯斯处长。”

老查理一路跟在凯斯身后，忍不住压低声音，

“你可知道，殿下究竟要干什么？怎么把这十几名魂师都押出来了？”

凯斯神情严肃而冷漠，他瞥了一眼身旁这位前哨卫的组织处长。

若是以前，他不会用什么尊重的语气和老查理说话，可现在对方是殿下亲自任命的组织处长，身份不同了。

加之自己对纪安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推崇备至，对其提拔的人也多少带了几分敬重。

“老查理，我也不清楚。但殿下既然下令，我们照做便是。”

“可是……”

老查理还想问更多，但看着那队伍最前方，金色的虚影忽然在人群视线中出现，心中微震。

他赶忙住口，没有再多说。

天色逐渐暗下来，荒原上一片微冷。

“殿下！”

凯斯迅速跳下马，双脚并拢，左手平抬于胸

——这是殿下特意规定的敬礼方式，只在面见纪安时使用，带着某种神秘又崇拜的意味。

后面的巡警也大多学着做同样动作，只不过由于刚刚学习，姿势显得生硬。

那半空中浮现的金色虚影正是纪安。

他神色淡漠，目光越过队伍扫向整片场地。

“殿下，人都带来了。”

凯斯声音中透着几分兴奋，或者说是崇拜。

他在军营时就很欣赏那种雷厉风行、一言决生死的上官，而纪安的独裁和冷酷恰好完美契合他的理想。

“很好。”

纪安只简单回应了两个字，随即指尖轻动，示意：

“带我过去。”

“是。”

凯斯不敢多问，旋即一抬手，巡警们配合分列两侧，将那十五名囚犯押往空地中央的一块略微平坦的地面。

老查理也跟着过来，他怀里还抱着一堆考核卷子。

原本是打算招募一些学员、组建前哨卫新式教育的人才储备，却被半途叫来，心中甚是狐疑，却不敢顶撞。

“对了，殿下说暂时不要惊动温妮小姐。”

凯斯突然记起了纪安叮嘱，便转向手下巡警吩咐，

“你们保持安静，一旦见到温妮小姐过来，立刻绕开，别声张。”

巡警们心领神会，这段时间在前哨卫见识了殿下独断独裁的做派，也知道该如何服从。

……

不远处的一处偏高地势上，温妮正望着另一端的山坳，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并没有注意到凯斯他们的到来。

毕竟纪安吩咐要暂时别让温妮发现，巡警们也刻意走了另一条弯路贴近。

当凯斯率众和十五名囚犯到了空地中央时，纪安的虚影忽而飘到了囚犯面前。

那些被束缚的魂师们看到纪安，眼中尽是惊恐与不安。

“这……这人就是……”

“嘘，小声点，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邪魂君主，前哨卫屠杀事件幕后……”

“他好年轻。”

几声低语传来，但很快便被巡警呵斥住：

“都给我闭嘴，老实跪好！”

这十五名囚犯年龄大多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都是当初在前哨卫清洗时抓获的“大魂师”和“魂尊”。

他们武魂品级并不高，平均不过“一白二黄”，最次者甚至是“双白”的劣等组合，而其中魂力最多不过三十二级。

放在外界，他们顶多算是庸才。

凯斯手持一叠档案资料，翻了翻，对纪安恭敬道：

“殿下，这些人的年龄都在十五到十八之间，武魂……呃，都是比较低端的武魂，比如柴刀、长棍、山猫等等。没有什么天赋可言，但胜在魂力也不算太差……”

纪安视线扫过那一队囚徒。

十名大魂师修为约在二十三级左右，最弱的才二十一级，最强的二十七级；

再加上五名魂尊，最强的那位约三十二级。

果然都是泛泛之辈。

突然，他目光定格在一名十八岁的青年身上。

对方身材精瘦、目光闪烁，见纪安看向自己，立刻低下头，半是畏惧半是戒备。

凯斯见此，翻动档案：

“这名魂尊，武魂是速豹，三十二级敏攻系兽武魂。算是他们当中最强的。”

“速豹么……”

纪安口中轻喃，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也许能当个好玩具。”

那些被束缚的囚徒察觉到纪安似乎对他们做评估，顿时心里发毛，有的试图跪地哀求，有的则面如死灰。

纪安先挑出了五名大魂师，他抬手遥指远处岩石上背对着自己的温妮，对这群囚犯冷声说道：

“想活吗？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五名大魂师里，那些魂力在二十三到二十七级不等的青年，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绝望与疑惑。

“什么意思？”

纪安朝凯斯挥手，凯斯心领神会，便让巡警把一批兵刃丢在地上。

这些都是从迪兰等乡绅家中搜刮到的，虽然不算上好，但刀剑锋利足矣杀人。

“拿起武器。”

纪安语气冷漠，

“去杀了那个小女孩。”

“杀了她，你们就可以活。”

这五名大魂师愣住。

一时间谁都没敢伸手去捡刀，然而他们注意到凯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腰间佩刀半出鞘，似乎只要他们拒绝，当场便会人头落地。

“这……你不会骗我们吧？”

一个略微壮实的青年嗫嚅着问。

他魂力不过二十四级，内心早就吓破胆，只是抱着最后一丝挣扎。

纪安漠然：

“若不动手，现在就砍了你们。”

凯斯立刻配合，将佩刀拔出一寸，一股淡淡的杀气扑面而来。

那五名囚犯在惊恐下再不犹豫，赶紧蹲下身各自抓起一柄刀剑。

他们此刻好比陷入末路的饿狼，看不见任何生机，只能抱着侥幸心理：

或许真能杀死那个女孩，就能苟活。

“走，快！”

一名青年嘶声呼喝，同伴互递眼色。

他们全身散发着绝望的狼性，一旦铤而走险，仿佛抓住了最后救命稻草。

纪安轻轻眯眼，看着他们眼中的疯狂，似乎满意：

“去吧。”

……

温妮正等着殿下给自己新的指令。

她站在岩石上吹风，却不料下一秒，五名衣衫褴褛、眼神狠厉的青年便冲了过来。

“啊？”

温妮愣住。

她虽隐约猜到殿下这边有什么行动，却没想到这么突然。

这五人或持刀或提剑，满脸狰狞，吼叫着扑向她，宛如丧家之犬在做最后挣扎。

温妮看得心头一紧，几乎下意识地想回头找殿下。

但一望高地，只见那边一片空旷，毫无纪安的身影。

仿佛殿下故意离开，让她独自面对。

“怎么办……”

她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她终究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即使拥有堕落天使武魂，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抓住她！！”

那几个青年大魂师厉声呼喊，眼里全是对生存的渴望。

“只要杀了她，我们就能活！”

温妮听得心惊，脑中飞速转动：

这一定是殿下设下的试炼！否则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袭击自己？

可她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对方已经发动魂技。

其中两人挥舞柴刀武魂，附带白色魂环特效，斩出急促的刀气；

另外三人施展了长棍、山猫、木刺等低端武魂，分别从不同方位扑杀。

“呜啊！”

温妮仓促闪身，毕竟她肉身经过魔轮功锻炼，身体素质强过常人，虽无实战经验，可本能地翻身避过了最猛烈的一击。

然而敌人的攻势过于凶狠，她还是被两道刀气擦中，手臂和肩头火辣辣地痛，衣袖被划破。

血液从肩口渗出，剧烈的痛觉让她惊呼一声。

“嘶！”

少女脸色瞬间惨白。

虽然她并非没受过伤，但这种实战的刀口鲜血，是她第一次领受。

“嘿嘿，她才是个孩子，速度比不过我们，杀了她！”

“杀啊，不动手我们都得死！”

五名大魂师越发疯狂，恨不得瞬间将温妮撕碎。

她一下子陷入极度被动，试图再次向后退，却被对方围堵得死死的，几道白黄魂环相继爆发，宛若绝望狼群撕咬。

她下意识地叫道：

“殿下……您在哪？”

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与狂乱的步伐。

她再度想看高地，却只有几块岩石屹立，无人影可见。

显然，这是殿下要她独自面对的残酷试炼。

“堕落天使，现！”

温妮不再犹豫，迅速凝聚魂力。

刹那间，一黄一紫两道魂环从她脚下浮现，背后漆黑如墨的双翼呼啸张开，散发摄人的压迫。

五名囚犯见到那紫色千年魂环都露出一丝惧色，但他们很快又逼出心底狠劲：

管它紫环还是黑环，咱们五个人一起扑上去，也未必杀不死她！

或许他们想的是，用命去搏一个机会，失败就死在这里。

这时，他们已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杀！”

伴着嘶吼与刀光，五名大魂师再度围攻。

他们魂环虽弱，但人多势众，且豁出性命。

哪怕温妮拥有千年魂环，但她却迟迟不反击，也在刹那间险象环生。

温妮试图振翼升空，但两个魂师的魂技正好在空中构成拦截，另有一个人趁机贴身砍刀袭来，她不得不回缩翅膀格挡。

“啪！”

刀光带着白色魂环的冲击力，劈在她漆黑的羽翼上，发出呲啦的声响。

虽然羽翼够坚韧，但她毕竟没有训练过如何用翅膀作盾牌，被这一刀劈得微微退步。

另一个青年顺势从后面揪住了她的羽翼边缘，大吼：

“抓住她！别让她飞！”

温妮一急，拼命抖动翅膀，却无法挣脱。

另有两名同伴也冲上来，想要合力将她撂倒。

就在这一瞬，她只觉背部一凉，一把斜刺的刀子从后方直切而来，幸亏她本能侧身，但刀尖依旧带着炽烈劲风，狠狠划过她的后背，血水溅出。

“呜……！”

少女只觉剧痛撕裂般，她本能地挥掌，一股暗黑魂力将偷袭者拍得吐血倒退。

可与此同时，她的侧腹却又被另一把匕首深深刺入。

刺痛和血的腥味混合，让她眼前一黑。

“嘶……！”

温妮猛地爆发全部魂力，痛苦中挥动双翼，将抓住自己的两人同时扇飞。

她终于挣脱合围，赶忙拔出插在侧腹的匕首，那里血流如注，令她面色惨白。

但她心头有个声音在狂喊：活下去，活下去！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任何顾虑。

殿下在哪里？

没有人告诉她怎么打！

没有人在身边帮她抵挡！

她只能靠自己——拼命杀死所有敌人！

“杀掉你们……！”

温妮眼底燃起猩红的光，她腾空而起，背后黑翼张开到极限。

第一枚黄色的魂环融入她的身躯：

第一魂技，「啸月」！

从312年的魂兽独狼身上所夺取的力量，能够使她在15分钟内提升20%的攻击、敏捷和抗性，满月下效果翻倍。

强烈的黑暗气息顷刻释放，宛如染血的堕落天使降世，少女脸上再无怯懦，只余疯狂的杀机。

……

高地上，假面原想随时出手，一旦温妮出现危机就救她。

然而见到少女升空，爆发绝境力量的那一幕，他忍不住一怔，假面发现温妮的眼神在这一刻变了……

凯斯这时才明白：

原来殿下之所以不杀这些低端魂师，是为了给温妮小姐做试炼！

过去那荒凉囚禁的一幕，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不愧是殿下……”

军队出身的凯斯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他而言，这种以死相搏的训练方式，再残忍也能接受。

老查理则张口结舌：

“殿下，这些人的魂力虽低，但五人联手对付没实战经验的温妮小姐，会不会……”

假面面具下的呼吸稍重，低声对纪安道：

“殿下放心，有我在，温妮小姐不会有性命之虞。一旦失控，我立即出手。”

纪安却瞥他一眼，冷然说道：

“在这看着，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出手。”

一句话堵死了假面的自作主张。

他和老查理对视一眼，都明白殿下想要的效果——

让温妮真正在绝境中领悟杀戮，若有人帮她挡下生死瞬间，就白费了这次试炼。

老查理心头抽紧，却也只能噤声。

他算是明白了，殿下把自己带来，是为了方便治疗温妮身上的伤势，毕竟凯斯带来的魂师还有大魂师和魂尊各5名。

凯斯则一脸崇拜地看向纪安：

“殿下英明。”

纪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犀利地盯着下方战局。

温妮的选择、她的恐惧与爆发，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了他的视线里。

片刻后，纪安已然预见了结局，从温妮施展第一魂技的那一刻起，这场死斗的赢家就注定了。

纪安漠然抬起手，吩咐道：

“凯斯，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