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豆相思意

  • 杂乱谈
  • 浮世纪
  • 1094字
  • 2025-03-22 00:28:11

在高二那年的雨季,林砚在物理实验室里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江雪的眼睛。她俯身调试示波器时,滑落的马尾辫轻轻扫过泛黄的电学讲义,睫毛在日光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就像蝴蝶振翅时抖落的金粉。他握着万用表的手指突然失去了准头,红色探针不小心戳破了电容器的包装袋,金属箔片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颤音。

从那以后的三百二十天里,林砚的草稿本边角总是蜷缩着变形的“江”字。他会提前十分钟埋伏在二楼走廊的拐角,等待她抱着作业本经过时扬起的薄荷味发梢;体育课时,他总是在单杠区徘徊,用余光数着她跳绳时跃动的次数;甚至在历史课走神时,用2B铅笔在课桌上刻下十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江雪在校刊上发表的散文数目。

平安夜那场初雪揭开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真相。当林砚将捂了三个月的星空投影灯塞进江雪的课桌时,对方却轻轻地将包装盒推了回来:“林同学,我们做朋友可能更合适。”她的笑容像冰晶般剔透,指尖在玻璃窗的雾气上画出一道银河,“你看,牛郎织女星隔着十六光年都能互相辉映。”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午休时分享同一副耳机听《卡农》,却始终保持二十公分的社交距离;联考后互换错题本,红蓝笔迹在纸页上跳着探戈;暴雨天共撑的透明雨伞下,林砚总会把伞柄倾斜出精确的45度角。直到某个晚自习,江雪指着《项脊轩志》里“庭有枇杷树”的批注轻笑:“有些树苗,还是埋在土里更美。”他看见她眼里的月光突然暗了一度。

毕业典礼当天,蝉鸣撕碎了紫藤花架最后的阴凉。林砚在校服第二颗纽扣系上银丝时,江雪正将同学录递给前排的男生。他看着她把钢笔抵在下唇思索赠言,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她也是这样咬着汤匙说:“红豆汤圆要咬破表皮,甜味才会渗出来。”

散场时夕阳把走廊切成明暗两半,江雪逆光站在分界线上,递来的活页本里夹着半片风干的银杏。“这是你去年秋天在生物园捡的吧?”她的影子在地面蜿蜒成河,“有些叶子,飘走了才能看见整棵树的轮廓。”

七年后,在同学会上,林砚在酒店旋转门撞见了抱孩子的江雪。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斑,就像那年物理实验室里破碎的电容箔片。当幼童举着棉花糖跑来时,他突然看清孩子睫毛的弧度——和当年示波器屏幕上的正弦曲线惊人相似。

“林叔叔要不要吃糖?”稚嫩的童声撕开记忆的茧,江雪笑着掰开云朵般的糖絮:“他血糖高,只能看不能碰哦。”这个“碰”字在空气里打了个转,落进香槟杯泛起细小的气泡。

午夜散场时,林砚在大堂钢琴旁发现了一本蒙尘的毕业纪念册。翻到空白页时,夹层里飘出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化学方程式:Al + Fe³⁺→ Al³⁺+ Fe铅笔涂抹的痕迹下,方程式后还有句褪色的附注:“最稳定的结构,是保持适当的氧化还原电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