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在彩票里的心跳

我蹲在文具店掉漆的卷帘门前，看着马力用两根铁丝捅锁眼。九月的阳光把“清仓大甩卖“的横幅晒得发白，王行雨蹲在旁边啃煎饼果子的声音格外清脆。

“彪哥，你确定这里有宝藏？“马力额头沁出汗珠，“这锁眼都被口香糖堵死了......“

话音未落，卷帘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掀开。穿花衬衫的胖老板举着扫把冲出来，金链子在脖子上晃荡：“小兔崽子！上个月用假钞的事还没......“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我举起准备好的二十块钱，“要那个玻璃柜最下面的牛皮本。“

老板眯起三角眼，油腻的拇指在纸币上搓了搓：“那个是进口货，五十。“

我差点笑出声。前世这奸商跑路后被债主抄家，人们在那个本子里发现了夹着的彩票——正是今晚开奖的双色球头奖。我装作肉疼地掏钱：“再搭上个月进的英雄钢笔。“

当那张皱巴巴的彩票滑进掌心时，我手指微微发抖。六个红球一个蓝球，和记忆中的号码分毫不差。只要熬过今晚九点半，五百万就会像烤盘上的五花肉，滋滋冒着幸福的油花。

“彪子疯了吧？“回校路上马力戳我腰眼，“花五十买本三年前的日历？“

“这叫投资。“我把本子塞进书包，抬头看见教学楼前的光荣榜。朱芊儿的证件照在榜首微笑，晨光给她的马尾镀上金边。前世直到她转学我才知道，她父亲的公司下个月就要爆出财务丑闻。

课间操时我特意绕到三班后门。朱芊儿正在黑板前写物理公式，粉笔灰落在她睫毛上像落雪。她踮脚去够最上方的磁场示意图时，校服下摆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同学让让。“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穿阿迪限量款篮球鞋的男生抱着作业本，胸前的学生会徽章闪着银光。我认得这张脸——后来在朱芊儿婚礼上致辞的学生会主席陈默。

他侧身挤进教室的瞬间，我瞥见作业本里夹着的淡蓝色信封。前世就是这个伪君子，冒充我给朱芊儿写肉麻情书，害我被全班嘲笑。

“沈同学？“朱芊儿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她指尖还沾着粉笔灰，递过来一叠试卷：“张老师说你的解题思路很特别，让你参加下午的竞赛辅导。“

我接过试卷时碰到她温热的手指。最后那道大题旁画着个笑脸，旁边备注：“动能定理确实更简洁，不过考试时记得写原始公式哦。“

午休时我在天台啃面包，楼下的喧闹声突然炸开。趴在栏杆上看见陈默站在告白墙前，手里举着个粉色信封。他刻意提高的嗓音顺着风飘上来：“......沈彪同学写给朱芊儿的情诗，需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我冲下楼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前世那个暴雨夜重叠在一起。那时我蜷缩在雨里，看着陈默撑着伞送朱芊儿回家，伞面印着他们学生会的logo。

“......'你的眼睛像函数图像一样令人着迷'？“陈默推了推金丝眼镜，人群爆发出哄笑。我挤进人群时，看见朱芊儿攥着扫把站在布告栏前，耳尖通红。

“这字迹不是我的。“我抢过信封。粗糙的便签纸上爬满狗爬字，连“伽利略“都写成了“家里略“。

陈默轻笑：“整个高二会这么写'加速度'的，只有上周物理考32分的沈同学吧？“

“上周周考最后一题，你用了三种解法。“朱芊儿突然开口。她抽走我手里的情书对着阳光，“但正确答案应该是15m/s²，你写成150是因为没换算单位吧？“

人群突然安静。我看着她从书包掏出叠批改过的卷子，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写着大大的150分——是我的试卷。

“另外，“她转向陈默，“学生会的打印机是佳能MF3010，碳粉浓度调太高会导致笔画晕染。“她举起情书抖了抖，“这张纸背面的墨点，和你们上周发的通知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把情书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阳光从她发丝间漏下来，在水泥地上织成晃眼的光斑。陈默的脸色比抹布还精彩，他转身要走时被我勾住肩膀。

“陈学长，“我凑近他耳边低语，“你藏在储物柜第三格的耐克鞋，鞋垫下面有惊喜吧？“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我笑着加大力度，“听说教务处最近在查校园贷？“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朱芊儿突然噗嗤笑出声。她弯腰捡起被踩脏的练习册时，我瞥见后颈的朱砂痣在碎发间若隐若现。

“你怎么知道我在天台吃饭？“我帮她拍掉册子上的灰尘。

“因为......“她突然指向天空，“每次有飞机经过，都能看见你挥手。“

我愣在原地。前世这个秘密只有死党们知道，我总以为那些掠过教学楼的铁鸟，能载着年少的心事飞向云端。

放学铃响时我冲向彩票站。夕阳把马路烤成暖金色，汗珠顺着下巴滴在领口。老板娘磕着瓜子看《甄嬛传》，头也不抬地说：“学生不能买彩票。“

我盯着墙上老式挂钟，分针离九点半还有五圈半。前世这个点该有场暴雨，但此刻晚霞还烧得热烈。

“我帮爸爸买的。“我掏出准备好的买彩票的钱，“他腿脚不便......“

卷帘门突然被砸响。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闯进来，为首的刀疤脸拍着柜台：“老太婆，该交保护费了！“

我下意识摸向书包里的板砖——那是从学校工地顺的。老板娘颤抖着手掏钱时，门外传来清脆的车铃声。朱芊儿骑着粉色自行车掠过橱窗，车筐里露出半截物理竞赛题集。

“等下！“我抄起板凳砸向刀疤脸后腰。混战中彩票从指缝滑落，被风吹向马路中央。我扑过去抓的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炸响。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里，我看见朱芊儿煞白的小脸。她单脚撑地拦在卡车前，自行车横在彩票飘落的位置。那张小纸片正巧卡在她车轮辐条间，晚风掀起她校服裙摆，露出膝盖上结痂的旧伤疤。

“不要命了？！“司机探出头大骂。我坐在地上仰视她颤抖的睫毛，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她弯腰捡起彩票递过来时，腕上的红绳铃铛叮咚作响。

“下次......“她声音也在抖，“换个安全点的兼职吧。“

我攥着完好无损的彩票，看她推着车消失在巷口。暮色里她的背影和前世重叠，只是这次裙摆没有染血。路过药店时我买了碘伏和创可贴，偷偷塞进她车筐。

当晚开奖直播时，我蹲在网吧厕所隔间数零。主持人报出最后一个蓝球号码的瞬间，马力在外边砸门：“彪哥你掉坑里了？老王买到臭豆腐了！“

我盯着手机上同步更新的开奖信息，把嘴唇咬出血腥味。所有号码都对上了，除了最后那个该死的蓝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