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士气大振

军议结束,第一次参加军议的郑承熵殿下给众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仔细咀嚼,慢慢回味,发觉其“赢学理论”颇合兵法。

平日里没注意,谁能料到才十五岁的会稽郡王竟会如此懂人心、懂兵法,皇族教育果然深不可测。

不会是学过什么帝王术吧?

还有将领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觉得不妨跟会稽郡王走近点。

郑承熵对此倒是心知肚明,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众将的恭维与讨好。

尤其是张士信,他觉得这一位颇有名将之风,顺手帮一帮,说不定将来必有厚报。

林至孝对郑承熵是彻底的刮目相看,从提议收敛阵亡将士尸首,到今天军议提出安定军心之计,这位殿下不声不响的就收获了大量海军官兵的拥护。

前两年怎么没看出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他怀疑会稽郡王之前一直在藏拙,终于在出征锡兰后等到了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郭正奇则目光复杂的看着郑承熵,会稽郡王虽然推翻了他的“固守待援”之策,但也给他留了点面子。

郑承熵提出,统治锡兰岛中部山区的康提王国一直在反抗尼德兰人的侵略,可以派人前去联络,即使不能与之联合,也可以找该国买一批补给。

相当于是攻守兼备,两手都抓。

进攻方面,张士信负责,由其统领第二分舰队去侦查英国人和尼德兰人舰队的锚泊处,为大军出击做好斥候工作,同时给敌军施加一定压力,等待还在路上的法国援军。

守备方面,由郭正奇负责,在加固科伦坡堡的同时,向岛屿内陆的康提王国派出联络使者,向科伦坡以北六十里的尼甘布堡、以南八十里的卡卢塔拉要塞分别派出两支精锐的海军步兵连队担当斥候。

尼德兰人在撤出科伦坡后,能去的最近的地方就是这两地,跟科伦坡堡一样,两座城堡也都建在锡兰西部海岸边,是尼德兰人殖民锡兰沿海的两个重要据点。

大宁海军西洋舰队暂时没有攻克这两座海边城堡的想法,只是暂做侦查,顺便看看尼德兰舰队是不是撤到这里来了。

扫平岛上的尼德兰据点,牢牢的将锡兰掌握在手中,还是要等到海军彻底掌握了制海权才适合展开。

…………

科伦坡堡以东三里。

一处村庄内,头发卷曲、赤裸着黑乎乎的上半身的僧伽罗人青壮正在鞭子的威胁下,将一具具或泡得发胀、或缺胳膊少腿的宁军战死将士的尸体搬至堆放好的柴禾上。

由于柴禾不够,附近几个村庄的妇孺儿童全被勒令拾柴禾去了。

宁军军纪严明,没有动辄屠村灭寨,只是向周围村庄土著征收了一笔“劳军饷”,把村民家里所有的家禽家畜牵走了,另外还运走了各家米桶内一半的大米。

天兵前来帮助锡兰复国,吃点老百姓家里的鸡鸭猪牛不过分吧?

还给你们留一半粮食,也是天兵心善,见不得劳力饿死。

这些沿海低地僧伽罗人不像中部山区那些反抗弗朗机、尼德兰侵略近两百年的高地僧伽罗人,被在沿海殖民的西夷调教的很温顺。

在南洋扎根百余年,接收了干系腊、尼德兰大量殖民遗产的大宁还是比较佩服这些西夷的炮制手段的,被他们调教过的土著族群大部分都用得比较顺手。

只要不威胁这些土著的生命,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他们都会乖乖完成。

宁军派出的海军步兵只是把村子围了起来,在燧发枪上装上明晃晃的刺刀,稍稍的给村民展示了一下天兵的威严,就感化了这群村民。

在通事的帮助下,村民开始搬运尸体、焚烧尸体、收敛骨灰。

宁军派出了军中的文书和军需官,由他们负责统计名单,给骨灰盒贴上对应的字条。

一切工作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傍晚时分。

郭正奇、张士信等舰队指挥官率领八千余海军官兵以纵队行军的方式赶到了村庄。

除了重伤员和留守科伦坡堡、战舰的人外,其他官兵都来了,来送别阵亡同袍最后一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近三千个堆放在一起的骨灰盒,场面是很震撼人心的。

昨日还在一起杀敌的同袍今日便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让人无尽唏嘘。

八千海军官兵排成二十个小方阵,肃穆无声,一杆杆日月星三辰军旗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这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吓得旁边的僧伽罗人不敢大口呼吸,纷纷低眉顺眼的躲在角落里。

就在空气近乎凝固的时候,锁呐吹响,高亢嘹亮的声音让人感到浑身一凉,有种灵魂颤栗的感觉。

伴随着锁呐声,海军舰队的军乐队开始敲锣打鼓,吹笛弄箫,使用各种乐器奏响海军军歌《妈祖颂》,八千官兵高声齐唱,浩渺苍茫的曲调与慷慨激昂的呐喊交织成了一首人类对勇气的赞歌。

惊涛裂岸铸铁骨

云涛深处写丹书

左手挂起云帆布

右手抚平浪千簇

战舰列阵若神兵

妈祖敕令四海清

浪花篆刻英雄名

海天见证赤子心

……

歌声停止,旁边扶枪笔直站着的海军仪仗兵托枪、劈枪、开枪动作一气呵成,九支只装填了火药,没有装铅弹的顺昌二十年式燧发枪“砰砰砰~”朝天打响。

九队仪仗兵分九轮,依次打响手中的燧发枪,用枪声送别战死的袍泽。

最后,按照各船所属,由该船的士兵抱走牺牲同袍的骨灰盒。

郑和号没有幸存士兵,也没有找到几具能辨别身份的尸体,牺牲之惨烈,居全军之冠,由中军辎重兵负责收敛那几个孤零零的骨灰盒。

实际上,阵亡的四千多人中,只有两千八百余人找到了尸体,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战死在船上,且该船最后未战沉。其他人不是炸成碎片就是葬身鱼腹,已无法寻找。

庄严肃穆的道别仪式给了还活着的士兵很大的心理抚慰。

虽说海军流行海葬,可那是在远洋航行迫不得已,船上无法保存尸体,为了还活着的人的健康,只能抛弃死人。

但在近海打仗,谁不想留个全尸,最不济也要留一捧骨灰。

舰队的将军们这一次总算是为底层士兵做了点好事。

不对,给阵亡将士捞尸的提议是会稽郡王殿下提的,将军们只是顺水推舟。李旦号的兄弟们都把这事传开了。

于是,走在人群中的郑承熵殿下收获了无数双感激、敬重的目光。

兄弟们,悠着点,你们可别害苦了我。

看着这一双双炙热的目光,郑承熵突然有那么一丝丝担心。

…………

悲伤过后就是喜悦了。

翌日,横海将军和靖海将军,还有会稽郡王殿下在科伦坡堡给立功将士授勋。

胡长水是稀里糊涂进的城堡。

昨天舰长黄瑞吉忽然找到他,告诉他立大功了,炮毙了尼德兰舰队司令官。

“我明明打中的是七省号前甲板,怎会打死尼德兰司令?”

走在路上,胡长水仍然在喃喃自语,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他领了军功也不踏实啊!

“长水哥,你在胡言乱语啥?明明是你一炮打死了红毛番头,我们都看到了!哥几个说是不是啊?”

“是!就是长水哥打死的!”

“长水哥那炮可神呢!”

……

进城授勋的同炮组兄弟连忙替炮长胡长水找补,均一个咬定是胡长水发炮打死的尼德兰司令。

“可是……”

胡长水还想解释,但此刻他们已经走进了城堡内的小军营,到处都是立功受赏的官兵,人多嘴杂,只能暂时闭上了嘴巴。

……

“金州府胡长水中士,顺昌二十六年募兵,科伦坡海战中奋勇争先,发炮击毙敌酋,策勋三转,晋为陪戎校尉。”

当郑承熵宣读完嘉奖令,并将一枚雕有船锚图案的金质勋章系在胡长水胸前的时候,后者整个人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从军近十载,已经二十五六岁的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开心与激动。

自己这是成为军官了吗?

这可是无数士兵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自己跨过了?

“好好干,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郑承熵拍了拍胡长水肩膀,以示鼓励。

胡长水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早日替朝廷收复失地。”

“好,尔等有如此拳拳报国之心,本王也就放心了。”

装模作样的勉励一番后,郑承熵又为下一位立功官兵授勋。

一番操作后,大宁西洋舰队共晋升立功军官一百九十一员,立功士兵一千两百四十七名,发放金、银、铜勋章一千四百三十八枚。

虽说要等班师回朝后去海军部补个程序才算晋升完成,但当那些立功官兵佩戴着明晃晃的勋章在各艘船上显摆、晃荡的时候,还是令全军官兵羡慕不已,士气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