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正义与猎枪

“秦家老大是真狠呐……”

“一个人，竟然真的吓唬住了十几个混混！”

围观的张槐村村民不禁咽了口唾沫。

扪心自问，要是今天被围着的是自己，那肯定是被逼的家破人亡。

而当初那些在知青点把秦卫东差点打得半死的三大队社员，更是一阵阵后怕。

原来不是秦卫东怂，而是人家一动不动甘愿挨打，否则就像今天这样反抗，混混拿枪都不怕，还能怕你的铁钎锄头？

“咳咳……呕！”

赵文彪呼吸粗重，满眼金星，原先脸上还能感到火辣辣的疼，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脸的存在了，喘气也带着铁锈血腥味，肠子都快呕出来。

而周围带来的十几个兄弟，却始终没一个敢上前。

他真害怕自己把命丢在这，终于颤着声求饶道：“好，大爷，我错了……我不该来……”

秦卫东这才停手，不过仍然没放过赵文彪。

他一只手揪着赵文彪头发，回头喊道：“卫吉，把你作业本和你卫康哥的圆珠笔拿来。”

赵文彪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只听到秦卫东拎着他头发，让他亲笔写下什么【持枪，私闯民宅】，什么【抢劫，活捉，一概不论】等字。

最后还沾着血按了手印，才被放回来。

“大哥，你好了吗，大哥？”

赵文彪恢复意识，脸颊肿成猪头，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手下围着自己，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安全。

赵文彪目眦欲裂。

踏马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狗日的，老子和你拼了！”赵文彪热血上头，一把抢过旁边王三手里的猎枪：“今天老子命不要，也要弄死你。”

秦卫东微微皱眉。

对方这把是想玩真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又出现连续三声枪响。

嘭！嘭嘭！

和猎枪发出的声音不同，这几声枪响更加清冽。

“我看谁敢在我张槐村闹事！”张应山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文彪脑子一下子清醒。

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身穿抗美援朝时期土黄色军装的老头，带着一大群民兵把自己团团围住。

每个民兵手里都有一杆56式自动步.枪。

70年代中后期，我国的军工业明显提升，在保证每一位解放军都有相应武器后，剩下的千万条26式就被分配到了

方才的枪响，正是领头的老头所开。

张应山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冷冷道：“小子，你要是来我张槐村逃债要账，老头子我没话说。”

“但你要是敢持枪杀人，老头子我崩了你再上报，公安也没话说！”

秦卫东终于晓得为什么方才看到山大爷骑自行车往回走了，他是给自己喊人去了。

张应山是张槐村的村支书，21年生，一生履历丰富，是整个张槐村最受敬仰的人。

40年参加新四军打过鬼子，47年编入华野打过光头，50年参加抗美援朝，战功赫赫，但是国家给他的奖励一分也没要，甘愿做无名英雄，回到了张槐村，做了个小小的村支书。

张应山为人正直，做事也公正公平，是整个村公认的山大爷。

秦家是外姓，却能在张槐村龙二爷、虎三爷这些亲近宗族势力排挤外姓的人手底下扎根，就是靠山大爷的公平公正。

除了秦家，还有像殷寡妇家，家里五个萝卜头儿子穷得吃土的老莫家……这些外姓，都是在山大爷的一大队。

“好好好，够狠，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给我等着。”

“秦家是吧，老子记住了，一个星期之内要是还不上一百块钱，一定要你们好看！”

赵文彪扔下一句狠话，连滚带爬的跑路。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都散了。”张应山轻喝道。

见村支书发话，围观的张槐村村民，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回家。

人群里，治保主任张虎辉握紧拳头，脸上的刀疤一跳一跳，浑浊的眸子里充满嫉妒。

分明自己这虎二爷才是公社治保主任，但是风头却全让张应山这山大爷抢去了！

“山大爷，谢谢您，不然我今天这小命怕是要丢在这……”秦卫东真挚道谢。

秦良峰一瘸一拐走出门，紧紧握住张应山的手，老泪纵横：“应山大哥，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又麻烦你了。”

“应山大伯，谢谢，谢谢……”

“……”

秦家一大家人，每个人都出来道谢。

“都是一个村的，说这些干甚。”张应山摆摆手。

最小的卫萱，跟在最后，小跑出来一把抱住张应山的小腿：“谢谢……山爷爷！”

张应山被小卫萱逗得咧开嘴，一把将她抱起。

“大东啊，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秦卫东将来龙去脉和张应山一一复述，并且还将有关赌债是大舅娘借的猜测告诉张应山。

“八成没跑，李六娘好赌的名声在整个李家坡都算出名，应该是你娘之前的旧户口簿落在家，被她偷去欠了赌债。”对于秦卫东的猜测，张应山表示认可。

“不过大东，你可得防范这些，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你今天把那姓赵的打成那样，铁定要缠上你。”

“嗯，谢谢山大爷提醒，我一定注意。”

又聊了会，秦良峰本来要邀请张应山去家里坐坐，喝口热茶，却被张应山摆手拒绝。

临走前，张应山拍了拍秦卫东肩膀：“大东，那天你被围在知青点，山大爷我不晓得，没护得住你，受委屈了。”

“你念着同村情愣是没还手，是条汉子，这事山大爷记在心里，以后遇到事言语一声，包在大爷身上。”

秦卫东愣了愣，眼眶微红。

“应山老哥，是个明白人。”秦良峰抹了把眼泪，一瘸一拐的上前，大喊道：“老哥，别忙走，我送送你。”

……

一群人都走了，秦卫东在院子柴堆下摸到把柴刀别在身后，扭头朝张全辉的家里走去。

如果说没人通风报信，他不信会有人平白找上他家。

而嫌疑最大的，就是张全辉。

呵呵，拿了彩礼还不想退，能有这么好的事？

张全辉家离秦家不远，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没走几步就能到。

……

此时，张全辉和老婆黄英才刚刚回家。

他是公社会计，属于村干部，是不需要下地就能拿满工分的。

除了他以外，还有村支书，村长，生产大队队长，民兵队长（治保主任）……都属于干部。

张全辉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脱衣服睡觉，而是拿抹布仔仔细细的擦那辆崭新的二八大杠。

黑色的自行车被他擦得锃光瓦亮，车头上的红绸都没舍得拆。

“孩他爸，你说咱拿秦家的彩礼买了自行车和录音机，万一他们来要退彩礼，我们咋办？”黄英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