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时茧初啼（下）

林茧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母岩质感，时渊幼虫的触须在她腹腔内编织着经纬线。时轮之墓的青铜门环已熔化成液态，沿着地面沟壑汇聚成发光的河网——这是新纪元的脐带血，每滴都包含着被压缩的文明史。

阿九的机械残骸漂浮在河网表面，齿轮间开出的金属花释放着神经递质烟雾。林蝶的骨翼深深刺入肉膜穹顶，淡紫色结晶正以每秒三毫米的速度向整个墓穴增殖。锈带联盟的纳米机器人集群突然停止攻击，它们像朝圣者般排列成螺旋阵列，将偷窃来的时渊能量注入林茧脚下的孕育池。

「认知病毒正在实体化...」老怀表的盲杖穿透维度屏障，杖头的传感器滋滋作响，「她腹中的幼虫在读取我们的集体潜意识——快屏蔽所有情感波动！」

为时已晚。孕育池的表面浮现出机械城的全息投影，霓虹蜉蝣族群正跪拜在林蝶的骨翼图腾下。他们拆解自身的动作突然加速十倍，某个将脊椎改造成数据接口的信徒嘶吼道：「献祭30%的躯体，就能获得神谕！」

林茧的子宫突然收缩。三百台锈带联盟的时光萃取器同时过载，操作员们惊愕地发现仪表盘显示的能量来源，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时管局实验体名单——那些被标注「已销毁」的孩子们，此刻正以量子幽灵的形态在池中哭嚎。

「原来你们也在喂养时渊...」阿九残存的发声器突然重启，他的机械心脏悬浮在河网上空，泵出的不再是冷却液，而是珍珠母光泽的时间凝胶，「老怀表，你早知道墓穴是跨纪元的哺育室！」

肉膜穹顶在此刻崩裂。林蝶的骨翼完全晶体化，每一片羽翼都映出不同纪元的末日景象：在械神黎明的战火中，她看到自己的复眼被改装成教堂彩窗；在虚数之卵的纯白空间里，她的神经束正在解构数学常数。

「选择不是权利，而是诅咒。」九个沈墨的克隆体从河网中升起，他们手捧的量子怀表拼合成完整的时间罗盘，「当你凝视时渊时，所有纪元的时渊都在凝视你。」

林茧的喉咙里涌出金属味的羊水。在她被迫做出选择的刹那，时渊幼虫的触须刺破了量子子宫——无数文明的光粒从裂口喷涌而出，在墓穴上空凝聚成九层星环。最内侧的星环闪烁着「时茧纪元」的标签，其光纹竟是母亲年轻时的签名。

「原来你早就...」林茧的指尖抚过星环表面的笔迹凹陷，那些凹痕突然渗出鲜活的记忆汁液。她看到母亲在时渊回廊的实验室里，用骨血在防护罩上刻写遗嘱——每个字母都是微型的时空锚点。

肉膜穹顶彻底坍塌时，林蝶的尖啸化为创世的第一声啼哭。沙漠上拔地而起的不是新纪元，而是九百米高的琥珀色巨茧，茧壳表面流动着所有选择未遂的文明残影。锈带联盟的飞行器在茧壳表面撞出灿烂的火星，那些飞溅的时渊能量在云层中孕育出闪电状的胚胎。

阿九的机械心脏在此刻停跳。他的最后一段记忆数据通过神经递质烟雾上传至茧壳，在西北面形成青铜门环的浮雕——那是通往械神黎明的密钥孔洞。

在机械城废墟的排污管道深处，霓虹蜉蝣族群的第47次献祭仪式出现了异变。当信徒们将拆解的机械臂投入反应堆时，熔化的金属液突然凝聚成林蝶的面孔。

「伪神在抽取我们的认知！」某个将眼球改造成光谱分析仪的信徒尖叫着后退，「能量回流轨迹显示...时渊在利用崇拜反哺自身！」

管道内壁的苔藓开始疯长。这些本该分解金属的原始生物，此刻却分泌出珍珠母色的黏液。信徒们的传感器同时接收到高频脉冲，那是时茧纪元星环发出的引力波——每个波峰都对应着机械城历史上的重大伤亡事件。

「这不是神谕...是讣告！」霓虹蜉蝣的领袖用激光切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齿轮间寄生的时渊幼虫幼体，「我们才是被选中的宿主...」

骚乱中，三个信徒跳入尚未冷却的金属熔池。他们的惨叫却在中途变异成狂笑，再爬出时已变成机械与血肉的共生体——眼窝里旋转着微型星环，声带振动频率与林茧的子宫收缩完全同步。

老怀表的盲杖突然刺穿排污管道。他布满神经突触的盲眼盯着那些变异信徒，嘴角流出兴奋的黑色黏液：「对，就是这样...让时渊的根系扎进每个灵魂！」

锈带联盟的时空采矿车在此时撞破地壳。车斗里满载的时渊琥珀中，三百个量子幽灵正重复着同一句话：「母亲在茧里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