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公寓门外，迟疑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指尖微微刺痛，心脏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不规律地跳动，不是正常的心跳，而是某种机械式的咬合声，像是有齿轮卡在了他的胸腔里。这种感觉在过去几周变得越来越强烈，尤其是每次靠近林浅的时候。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这个他与妹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空间。屋内很安静，但他知道林浅就在其中。他总是能感知到这点，仿佛他们之间有某种无形的联系。
“又去了第七研究所？”林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既不是责备也不是疑问，只是陈述一个她已经确认的事实。
林深脱下外套，注意到袖口沾了一小块紫黑色的痕迹。他迅速把袖子卷起来，走进厨房，看见林浅正在煮咖啡，她右手上的大理石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只是处理一些文件。”他简短地回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回避。
他们之间的谎言已经成为一种默契。林深清楚妹妹并不相信他的解释，但她从不追问。就像他从不询问她手上越来越明显的纹路，以及为什么她的闹钟总是提前三分钟响起，恰好在某些小意外发生前。
林浅把咖啡杯递给他：“你的手表停了？”
林深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定格在4月7日13点47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块停在同一时间的表了。奇怪的是，无论换多少块，结果都一样。
“大概是磁场干扰。”他接过咖啡，指尖却在触碰杯子的瞬间颤抖了一下。杯中的液体微微荡漾，表面倒映出他的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石英结晶般的光芒。
林浅注意到了，但假装没看见。她转身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上：“市政厅的喷泉又停了。”
“嗯，听说是供水系统出了问题。”林深啜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某种金属味，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味道。
实际上，整个城市的自来水中都开始出现微量的金属成分，官方解释是管道老化。但林深知道真相——那是蚀能的前兆，微小的紫黑色颗粒已经渗入地下水系统，目前含量还不足以引起大规模警觉，但足以让那些敏感的人察觉到异样。
“今天的报纸。”林浅把折好的晨报放在桌上，封面是市政厅前的群众抗议，标题赫然写着《锈蚀病例再增三十七例，卫生部门否认与供水有关》。
林深的眼神在报纸上停留了片刻，抬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皱起眉头，右手按在左胸口。那个异样的跳动变得更加明显，几乎像是某种小型机械在他体内运转。
“又疼了？”林浅平静地问，眼神却透露出关切。
“没事，可能是最近睡得太少。”林深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掩饰疼痛。
就在这时，两人都听到了——一种低沉的、节律性的声音，像远方传来的鼓声，又像某种巨型机械的运转声。这声音似乎来自地底深处，整栋公寓都在微微震动。
林浅走到窗前，往市中心望去。市政厅方向，地面出现了轻微的波动，像水面般起伏。几只鸽子惊慌地飞起，在天空盘旋。
“第三次了。”她低声说。
林深站到她身边，两人沉默地望着远处。这种奇怪的震动和声音在过去两周内出现了三次，每次持续约十七秒钟，然后突然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官方声明称这只是地下管网检修造成的，但没人真正相信这种解释。
林深偷偷瞥了妹妹一眼，注意到她右手的大理石纹路在这种声音出现时似乎变得更加明显，甚至有微弱的光泽。更令他担忧的是，她的小指指尖开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震动声渐渐消失，城市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我要去趟医院。”林深突然说，把咖啡杯放下，“你今天的课取消了吗？“
林浅点点头：“教授说最近锈蚀病例增多，建议大家尽量待在家里。”她顿了顿，“不过我可能会去图书馆一趟，找些资料。”
林深知道她口中的“图书馆”可能并非真正的目的地，但他选择不问。这是他们之间的又一个默契——各自保留一些秘密，也许是为了保护对方。
“小心点，别靠近市中心，尤其是第七研究所那一带。”他叮嘱道，声音中的担忧无法掩饰。
“为什么特别提到研究所？”林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那里最近在进行一些实验，周围设了警戒线，可能不太安全。”
林浅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深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如果...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那种成群的黑色鸟类，一定要马上回家，明白吗？”
林浅的眼神变得复杂，但她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门关上后，林浅走回窗前，目送哥哥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她拿出手机，翻到日历应用，发现今天的日期同样停留在4月7日。这已经不是技术故障可以解释的了。
窗外，一只机械乌鸦再次出现在电线上，金属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林浅对着窗外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乌鸦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猛地展翅飞向市中心，消失在建筑物的缝隙中。
林浅回到卧室，从床下取出一个锁着的小盒子。解开密码后，里面是一叠画满黑色图案的纸——全是林深在每周三凌晨无意识状态下画出的符号，形似黑鸦，却又包含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
最新的一张上，黑鸦图案中间隐约浮现出一个齿轮状的心脏，边缘是模糊的数字。
林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数字，瞳孔中再次闪过石英结晶般的光芒。
远处，市政厅地下，那个奇怪的心跳声又一次响起，仿佛某个巨大的机械造物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