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孤当他医者仁心,竟当街杀人

许都城东,裴氏药铺。

这几天校事府突查,封了这药铺,由大司医署来接手。

此刻,李当之手里拿着盖印的文书,站在大门前,后面跟着四名医署小吏。

而挡在门口的,是裴太医之子裴庆,他的身后是百余药铺伙计,气势汹汹。

“裴公子,这是朝廷批文。”李当之笑容和煦,“请清点库房。”

裴庆扫了眼,嗤笑出声,正眼都没看李当之一眼。

“少司医怕是走错门了?”他表情不屑,“这药市,连司空府要药都要先问过我们裴氏,你算什么东西?”

李当之似笑非笑。

来之前,他就看过校事府的文书了,裴家药房囤积大量药草。

选择东城裴氏药铺下手,是因为裴家庶子裴庆管着这里,他是有名的跋扈纨绔。

实际上,近年药草虽然利大,可对于颍川士族来说,都是小利。

所以,颍川豪门大族,根本不碰,才轮的上裴氏这样的小族。而裴氏嫡系,依旧要走仕途,药铺这些活,就分给了庶子。

“本官奉命来接管。”李当之提高声音。

“颍川的药材,几时轮到寒门竖子指手画脚?”裴庆懒洋洋的指了指一旁的马车,“那是要送往荀令君府上的川芎,你们大司医署要不要也查查?”

李当之微微一惊。

没想到对方果然搬出了荀彧。

裴庆冷笑着逼近几步:“上月钟侍中宴请百官用的五石散,可还封在我们地窖,你去查查?”

他又搬出了颍川钟氏。

李当之暗暗感慨,颍川士族的根基比司空府的地桩还深。

“哈哈哈,这些,你们太医令署,配查吗?”裴庆讥讽大笑。

忽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

街道尽头,一千虎豹骑汹涌而来。

裴庆看到虎豹骑,面色剧变,但他又迅速镇定下来。

今天来之前,家中长辈就交代,一定要守住裴家药铺。只要守住了,裴家之后会更加重视他,让他入仕途。

眨眼间,一千虎豹骑停在大门口。

刘霖策马而出,朝着李当之冷问:“少司医,为何还不进去?”

“禀太医令。”李当之躬身一拜,“裴庆无视朝廷律令,阻挡我等接收。”

刘霖冰冷的目光落在裴庆身上。

“太医令好大的阵仗。”裴庆上前三步。

刘霖直接策马,踏过满地川芎,战马上了台阶,直逼裴庆面门。

“新药令第七条。”他居高临下冷冷道,“私囤超千石者,斩。”

裴庆毫无惧色,仰着头嗤笑:“去年大雪,陈群大人捧着司空手令来取百年山参时,怎么不见什么新令?”

刘霖握缰的手背青筋凸起。

如果这次收不了裴氏药铺,那大司医署之后的路,寸步难行。

他选择了从裴庆下手,颍川派幕后的高人,肯定也利用了裴庆这个莽夫。

裴庆这不要命的莽劲儿,正好来挡大司医署,就看他刘霖够不够狠了。

“唰!”

刘霖长刀出鞘,直至裴庆:“现在让开,本官不追究。”

裴庆反而逼近半步,仰着脖颈:“杀我?就凭你?一个寒门小吏而已,哈哈哈,你就是封了乡侯,也不如我这个士族庶子,哈哈哈。”

的确,寒门不如士族庶子。

刘霖握紧了手中刀,眼中犹疑闪过。

裴庆笑的更大声:“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

寒光乍起!

裴庆的笑声戛然而止。

刀锋切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洒而出,吓得周围的人慌乱逃窜。

刘霖看着裴庆仰面倒下,他到死都不敢相信刘霖会杀他。

……

司空府西阁青烟袅袅。

曹操和郭嘉对坐饮茶。

跪在堂下的校事郎正在禀报东城裴家药铺的事,说到刘霖一刀杀了裴庆时。

“斩了?”

曹操惊呼出声,“裴元绍的嫡孙?他杀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裴庆乃裴太医庶子。“郭嘉皱眉,“但颍川裴氏祖坟冒青烟才攀上荀氏姻亲,裴家怕是要敲登闻鼓了。”

曹操惊愣了一会儿后,放声大笑:“好个刘守真!孤当他只会悬壶济世,竟藏着柄刮骨刀!”

郭嘉拢着狐裘咳嗽两声:“此子用裴庆祭旗,倒是比嘉料得狠绝。只是颍川士族同气连枝,他接下来的路更难走啊。”

曹操冷哼一声,眼中凶光闪过:“奉孝可知,当年孤杀边让时,兖州士族差点掀了天?”

“此一时彼一时。“郭嘉苦笑,“司空要医政,士族要脸面。刘霖这把刀若折了,明年春疫又要看士族脸色。”

曹操缓缓点头,眉头拧起:“若是刘霖自己不能善后,我们得帮他。大不了,孤亲自给裴家写悼文。”

他这是要安抚颍川派的心。

郭嘉若有所思:“刘霖倒是没留下什么把柄,是依律斩裴庆。颍川人要搞事,也没那么容易。”

“如果刘霖自己能定。”曹操嘴角浮现一抹笑,“让裴家那个在许都令手下当差的嫡子,升任校事府。”

郭嘉握茶杯的手顿了顿:“司空这是要他们刀刃互斫?”

“孤只要他们记得。”曹操弹剑长吟,“许都城头悬着的,永远是倚天剑!”

……

裴府,满地狼藉。

裴太医愤怒嘶吼:“寒门竖子安敢如此,竟敢杀吾儿?”

他一边大骂,一边疯狂摔茶碗。

嫡子裴谦匆匆进来,喊了一声:“父亲。”

“如何了?”裴太医急急上前,“荀令君可要为我儿做主?”

裴谦面色难看,摇了摇头:“父亲!荀令君说三弟私囤禁药罪证确凿,他也无能为力。”

“放屁!”裴太医大怒,“当年他荀彧族弟私贩军粮,怎么不见校事府查?”

“裴公慎言。”

一道声音传来,陈群大步走了进来,“眼下,千万别自乱阵脚。”

裴太医和裴谦都朝着陈群拱手拜,裴太医悲愤:“长文啊,那刘霖实在是欺人太甚,在太医院压制我,如今更是当街杀了我儿子。他眼中可还有我们颍川士族?”

陈群面色平淡,挥手道:“颍川十七姓刚刚在钟府议事,你裴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如何为我儿报仇?”裴太医急问。

陈群思考了下,道:“暂时不能妄动,如今天子和司空都看重刘霖,令君说了,请裴太医镇定,颍川需要活着的医圣,不需要死掉的复仇鬼。裴太医啊,颍川士族同气连枝,我们肯定会为令公子报仇的,只是要从长计议。”

冷风敲打窗棂。

裴太医紧紧握着双拳。

好个同气连枝!我儿尸骨未寒,你们让我冷静?

“好。”他嘴上答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当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