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路崎岖

仲夏时节，繁星似水，为庭院披洒光华纱衣。

凉风习习，蝉鸣阵阵，一副树下纳凉好光景。

祠堂中，刘赤峡结跏端坐，双手枕在膝上，默默运转《苦海诞莲经》，呼吸吐纳迟缓悠长。

直到口中生津，刘赤峡舌头翘起，轻慢咽下，顺着十二重楼送入胃中，丝缕灵气自行下沉，顺畅的到达气海穴，腹部暖洋洋一片。

刘赤峡默默睁开眼，停止修炼，环顾左右，眼看二弟，三弟依旧在修行，轻声蹑脚出祠堂，望月叹息。

树荫下刘棋坐在摇椅上乘凉，顺便望风，见状出言询问：

“赤峡，何故唉声叹气？做甚小儿姿态？”

刘赤峡踱步走到父亲身旁席地而坐，犹豫半晌，方才吐出心中悲苦：

“爹，二弟三弟接引道种，到如今不过月余，可修炼进度已然赶超于我。”

刘棋对修行不甚了解，坐起身子惊讶道：“怎会如此，你比白溪，青烛还要多修炼一个月。”

“空耗时光，徒劳无功罢了。”刘赤峡回道：

“我修行《苦海诞莲经》两个时辰才能运转一周天，八十一个周天凝聚一缕灵气，八十一缕灵气，才能突破胎息一层玄景轮。”

“按照我如今的修炼速度，即便我日日苦修六个时辰，也需要六年光阴…可父亲知道二弟三弟需要多少年吗？”

刘赤峡不等父亲追问，叹了口气道：

“二弟一个时辰便能运转一周天，同样每日修炼六个时辰，他约莫三年便能尝试突破玄景轮。”

“三弟的修炼天赋冠绝我等，之前交谈进度，估摸着三弟只需要两年半便可尝试突破玄景轮。”

“相差竟然如此之大？”刘棋皱眉问道：“这其中有何缘故？”

刘赤峡坦言道：“我与二弟三弟也有一番交谈，想来修炼速度的快慢与道种的契合程度有关。”

刘棋独眸微冷，话中带怒道：

“你既知晓，打算如何？憎怨两个弟弟天赋比你好？还是厌恶自己道种契合程度不够？”

“我身为长子，身为大哥，本想着撑起刘家照拂弟弟，如今弟弟们比我有出息，嫉恨怨怼我是半点都无，只恨自己无用罢了。”

“啪！”

刘棋抽动独臂，响亮的耳光直接甩在长子的面庞，刘赤峡的左脸当即红肿鼓胀，分明是用了全力。

刘赤峡受了一掌，上半身纹丝不动，方正如土石般坚毅的面庞，却土崩瓦解，流露出深深的迷茫苦楚。

刘棋冷声喝道：“你不是说要撑起刘家吗？你不是说要为我报仇吗？你不是说要照拂弟弟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吗？！”

“我为了这桩仙缘断臂独眼，家破人亡，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苦熬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你却…”

刘赤峡满腔苦楚酸涩，倾泻而出，泣道：“爹，是孩儿无用！”

刘棋眼见长子如此，本想再甩一个巴掌，可右手在空中僵持半刻，终究是没忍心。

拭去长子眼角的泪水，刘棋的话语也软了下来：

“怎会无用？你身为长兄最是知道团结兄弟，尊亲护家，是我过早告诉了你家仇之恨，是我让你挑起了过重的担子，过错在我，无用在我。”

刘赤峡摇头不语，刘棋接着说道：

“两个月前你成功接引道种，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又何必唉声叹气？”

“须知，即便是花费六年才能突破胎息一层玄景轮，那也能掐诀施法，寿数二甲子，这不值当吗？”

“泪水最是不值钱，既然知晓自己修炼速度慢，那就倍加修炼，家中事务有我看顾，无需你操心。”

一番交谈，刘赤峡算是倾倒完内心的苦闷，抬起头道：

“爹，我想和你说件事儿。”

“说吧。”

“按照观溪村的习俗，以我如今的年岁本该娶妻生子，可我还是想先行修炼，成家之事往后拖几年，您看行吗？”

“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刘棋轻拍长子的后背，宽慰道：

“且按照你的心意去走，如今咱家有了盼头，我还能熬上许多年，不会那么快去见你娘。孙儿辈早几年，晚几年，又有何妨？”

刘棋虽断臂独眼，虽残烛之年，虽无法修炼，却依旧是刘家，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

即便三子习得仙法，依旧生活在他这个老鳏夫的羽翼下，只要有他在这天就塌不了。

日升月落，天朗气清，爆竹声响，恭贺声起。

刘家前院，大摆宴席，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刘青烛胸带大红花，站在院前迎来送往，今日是他十岁诞辰，按照观溪村的风俗必须大办。

他年纪虽小却应对得体，不管宾客的贺礼多寡，年岁大小，全都以礼相待没有冷落一个人。

庭院宴席热闹非凡，宾主尽欢。

堂屋座次气氛凝重，惴惴不安。

落座的除了有观溪村吕，樊两家大姓，还有萧，卢等一应小姓。

这两年天灾频发，人祸不断，世道愈发艰辛，来往的难民，过境的土匪愈发频繁。

各姓当家人齐聚于此，便是商讨乡勇扩编事宜。

吕枝远年过半百，一袭靛青长衫裹着瘦削的身躯，显得空空荡荡，他放下茶盏道：

“榕树村被土匪扫荡的事儿，你们也听说了吧？乡勇扩编迫在眉睫，要不然我们便是下一个榕树村。”

樊昌明身高七尺，面白无须，回道：“扩编是一定要扩的，我估摸着村里还能出两百多名青壮。”

“但问题是这批青壮，想要在短时间训练成真正的乡勇，必须脱产训练，这米粮银钱从何来？”

吕枝远捋须道：“这有何难，我家还能出青壮五十人，这五十人的脱产所需，我吕家自行承担。”

“枝远兄豪爽，那我樊家也一样。”

两人一唱一和，旋即看向一众小姓，等待他们表态。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时，刘棋这才开口：“依我看干脆趁着这这次机会把乡勇整编成观溪巡社。”

“巡社下辖，伍长，什长，五人为伍，伍长管之，二伍为什，什长掌之。再设三名队长各掌十什。”

“这伍长，什长还有队长的人选，就看各家谁出的青壮多，谁出的钱粮多，如何？”

各家仔细琢磨都觉得观溪巡社的主意不错，纷纷出言同意，并且推举刘棋这位乡勇教头，担任巡社社长。

刘棋半推半就应下社长一职，独眸环视众人，举杯道：

“巡社皆赖各家，诸位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