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相的魔女

太平洋。

那座曾承载着百年野心的孤岛。

如今只剩一片被能量洪流彻底抹平的海面。

风暴的余波渐息，漆黑的闪电隐入虚空。

然而，一个深沉庞大的存在，正在那片虚无中凝聚扩张。

它的边缘模糊不清，融入了深海和阴沉的天空。

步入其中。

首先感受到的是逻辑的冰冷重构。

天空并非天空，而是无数旋转的玻璃碎片。

它们破碎旋转。

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画面。

有染血的证物袋，有歪斜的领结，有散落的药丸，有冰冷的铁窗。

还有一张张面孔：

因一句口角而被推下楼梯的惊恐。

因不满发型而被刺穿喉咙的最后挣扎。

无数面孔因恐惧、谎言或极度微小的怨恨而扭曲。

地面由无数卷宗铺就。

卷宗泛黄散乱，踩上去发出枯叶碎裂的声音。

卷宗上的文字时隐时现。

上面记录着无数未解的谜案，有冰冷的尸检报告，有自相矛盾的证词。

还有大量杀人动机记录，看似荒谬却逻辑链完整。

为了一块限量版蛋糕。

为了对方走路的姿势。

为了一个无心的眼神。

生锈的天平悬于高空，不断进行着冰冷精确的称量。

一端是真相，一端是罪行。

它不再寻求平衡。

而是将较轻的一端无情剔除，宣告又一个微不足道的“罪”被确认。

远方。

可以看到倾颓的侦探事务所与阴森的法庭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福尔摩斯的剪影在斑驳的墙壁上被拉长扭曲。

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提线木偶般的阴影，操纵着戴眼镜的黑影使魔。

这些使魔冷漠地标记着地面上不断浮现的粉笔人形轮廓。

这些使魔在卷宗与碎片间穿梭。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的霉味和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味道，属于变质红茶、柠檬派和某种特定型号的清洁剂。

那是掩盖血迹的常用手段。

在这片扭曲领域的绝对中心。

悬浮着一个难以用常理度量的庞大轮廓。

那轮廓主体是一个穿着破损哥特侦探裙装的孩童剪影。

它的身体却被无数相互冲突又相互缠绕的意象覆盖撕裂。

象征“推理”的放大镜碎片组成了它空洞的面部。

其中映照出无法拼凑的真实。

同样也折射出无数因琐事引发的死亡瞬间。

象征“律法”的法典书页构成了它褴褛的衣袍。

上面沾满了罪恶血污，其中也混杂着因荒诞理由而被“正当”剥夺生命的受害者的血。

象征“证据”的链条在其周身无声舞动，

时而紧锁罪恶。

时而缠绕住看似无辜的日常物品。

那些物品曾是某个命案的关键证物或凶器。

它散发出的魔力波动蕴含着一种“终结”的意志。

将一切“真相”。

无论大小善恶。

无论动机多么荒诞。

都纳入其裁决范围。

这就是那个追寻真相只有一个的少年。

他在穷尽一切希望与绝望之后，所化身的存在。

一个所到之处，必有真相揭露。

也必有……死亡随行的。

魔女。

……

结界的最深处，有一个镜之囚笼。

它由无数棱面组成，与其他区域完全隔绝。

囚笼中。

一个意识正在经历难以言喻的酷刑。

乌丸莲耶。

他不再是那个曾端坐于控制室俯瞰众生的幕后黑手。

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肉体苍老而丑陋，暴露在无数镜面的反射之下。

每一寸皮肤的褶皱，每一块衰败的老年斑，都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映照出来。

这对于一个毕生追求永生且极度自负的存在而言。

本身就是酷刑。

但这仅仅是开始。

囚笼并非静止。

那些镜面旋转，靠近，退远。

它们不再仅仅映照他的外表。

一面镜子亮起，映出的是APTX系列的早期实验。

失败的实验体在药剂的痛苦中扭曲然后溶解，发出凄厉的惨叫。

下一秒，剧痛窜遍了乌丸莲耶全身！

骨骼溶解。

内脏灼烧。

痛苦难当。

另一面镜子，映出了宫野夫妇——厚司和艾莲娜。

他们曾是他寄予厚望的研究者，镜中是他们最终……

死于那场被伪装成意外的“火灾”。

他能感觉到肺部被浓烟填满，皮肤在高温下卷曲，然后碳化！

镜面流转，是无数被组织清除的“叛徒”和“障碍”。

那些被琴酒冷酷射杀的面孔，那些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的身影……

每一次死亡的瞬间，都化为冰冷的刀锋，反复切割乌丸莲耶的神经。

他能感受到子弹穿透头颅的冰冷，能体会到被炸弹撕裂四肢的剧痛。

“不……住手……我是……”

他想嘶吼，想辩解。

他想强调自己是阴影世界的主宰。

但镜子无视他的意志。

它们开始映照不久前，在双重魔女结界中死去的组织核心成员。

伏特加溶解在劣质威士忌中的绝望与不甘。

琴酒化为灰烬的错愕与愤怒。

镜中的死亡景象，混合着荒诞命案的痛苦体验，化作粘稠的黑暗物质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

寒意和绝望感袭来，要将他也拖入那永恒的虚无。

“够了！够了！！！”

乌丸莲耶疯狂地捶打着镜面。

但那镜面坚不可摧，反而映出了他此刻的丑态。

狼狈不堪，涕泪横流。

精神上的折磨远未结束。

镜面开始映照他自认为最伟大的“净化”计划的全过程。

他看到自己如何利用丘比的情报。

如何将魔法少女视为工具。

如何煽动仇恨，引发猎巫狂潮。

但这一次，视角不再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神之视角”。

他被迫代入那些被他视为“累赘”和“牺牲品”之人的视角。

他感受到了被邻居拖拽出来、无助哭喊的少女的恐惧。

他体会到了父母被残忍杀害、家园被焚毁的魔法少女那撕心裂肺的背叛与绝望。

然后，镜面最终定格，映出了他自己。

映出了那个苍老的恶魔。

他坐在控制室里，对这一切冷漠旁观，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不……这不是我……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人类……”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

声音却因为恐惧和自我怀疑而剧烈颤抖。

【人类？】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镜之囚笼中响起。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在宣读尸检报告。

【你的行为，与你口中的“人类”无关。】

【动机：对自身衰亡的极致恐惧，对掌控一切的病态欲望。】

【结果：加速文明毁灭，制造无尽绝望。】

【结论：基于以上事实，判定个体“乌丸莲耶”……】

镜面中，映出了乌丸莲耶引以为傲的百年谋划。

他那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布局。

他那掌控一切的自信。

它们都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

就像侦探在推理结尾，揭示真相般不容置疑。

所有的辉煌，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自负……

它们都在这冰冷的“结论”面前。

显得如此可笑。

如此……毫无意义。

【……毫无价值。】

最后的两个字落下，宣告最终的判决。

比任何酷刑都更可怕的打击降临了。

当一个疯子，将自我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又自诩为神，

其存在的根基，那份对自我智慧与掌控力的绝对自信。

当它被彻底而冰冷地否定时，其精神世界便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乌丸莲耶发出尖啸。

那声音不似人声，而是彻底崩溃的哀嚎。

他不再感受到肉体的痛苦，因为精神的崩塌远超肉体的承受极限。

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幕后黑手。

开始迅速干瘪，扭曲，消散。

并非被外力摧毁。

而是……自我否定，自我瓦解。

他的灵魂。

在这终极的“真实”裁决面前，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形态，被彻底蒸发。

最终，镜之囚笼中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连尘埃，都未曾留下。

悬浮在结界中心的巨大轮廓，对此毫无情绪波动。

裁决，已然完成。

然而，柯南所化的魔女结界，并未停止扩张。

它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目标。

距离这座小岛最近的.....北美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