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国子监与科举

巍峨彝伦堂内几个人正端坐堂内,有人坐立不安,有人拘谨无比,有人泰然自若。

他们神态不一,而且气质迥然,很难想象这样一群人会聚在一起。若非有着麦福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堂内镇着,恐怕彝伦堂内要嘈杂一片。

不久后彝伦堂外两道声音响起。

“王师,两年未见,越发清瘦了,如此下去可不好,待会儿让薛太医他们给您看看。”

“多谢陛下抬爱,只是老臣年事已高,许多症结怕是难以挽回。”

随着声音靠近,众人默契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无需多礼,今日诸位才是主角。”

朱厚熜热情回应,这堂内之人都是大明的瑰宝。而旁边的王阳明则是好奇地打量着众人,这里有的人他认识,但也有很多人不认识。

“薛太医,汪先生,王师便交给你们了,替朕好好照顾他。”

朱厚熜所托付之人,一人身着儒衫,目光沉稳,虽面容宽正,正值壮年,但整体上给人谦和稳重的感觉。

而另一人身着素雅长袍,头戴逍遥巾,须发皆为纯白,但是面色虽黑却透着红润,颇有逍遥真仙,返老还童的架势。

这两人便是目前大明医术最高的两个人,薛己和汪机!

“在座诸位,想必互相还不认识,接下来由朕亲自为诸位介绍。”

朱厚熜郑重庄严的神态,让入座之人都感觉到一种被无比重视的使命感。

左边为首之人,乃是定国公徐光祚,勋贵集团和军人的代表。

左边第二人,是健壮魁梧的鲁缺,朱厚熜的家臣,现任工部右侍郎。

第三人,则是面色古铜,皮肤粗糙的黄省曾,其未有官职,乃是民间学者,著有《稻品》,《蚕经》,《种鱼经》,《西洋朝贡典录》等。

第四人,是一个脸色非常和善的人,淡淡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此人便是当初,扶持麦福在御马监上位的最大依仗,朱厚熜的隐秘皇商,康铭。

右边为首之人,是刚刚到来的王阳明,现在虽未有官职,但是当初宁王之乱时,阳明先生可是军政一手抓的人臣之极。

右边第二人,则是苍颜枯槁的王瓒,他的身体已经无可挽回,朱厚熜的那枚金丹也只是让他能像回光返照一样,在最后的时间不留遗憾,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科举!

第三人和第四人,就是薛己和汪机,薛己是太医院的太医,汪机则是民间学者,代表两个派别。

在介绍完众人之后,大家都露出异样的眼光,士农工商,历代等级分明,可是如今却被朱厚熜汇聚一堂,近乎平等而坐。

要不是有朱厚熜这个皇帝在这里压着,彝伦堂内必然要出问题,现在就看皇帝能给出何种解释了!

“今日将诸位召集至国子监,不知诸位对现在的国子监有何看法?”

问题被反向抛出,只是堂内之人大多数都很懵圈,他们不知道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唯有徐光祚,王阳明和王瓒在认真思考。

王瓒第一个回应,慨言道:

“如今的国子监已经名存实亡,这里,现在就是一群有钱或者有势的人,给子女镀金的地方。根本当不得国子监之名!”

徐光祚见王瓒表态,也顺势接过话茬道:

“洪武年间,太祖爷担心科举士子不通实务,空谈误国,所以国子监内的监生更受重视。

他们直接被传授如何做官,一旦成业可跳过科举,直接做官,或者跳过科举前面繁琐的步骤,直接进行会试。

一时间国子监门庭若市,繁荣无比。”

接下来的话,徐光祚不便再说,王阳明接续道:

“太宗之后,科举成为做官的唯一途径,监生则不再享有特权,他们也必须参加科举,由此国子监走向衰落。”

王瓒压着怒气,以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当初景帝想以开生源的方式重振国子监,结果却被下面人改弦易辙,让国子监成了富豪子弟的京师旅邸!

而后武宗之时,非州县的学生也只需纳银即可挂名,根本不用入学,如此情况,国子监能不名存实亡吗?”

听完三人陈述,朱厚熜再次高声一问:

“那诸位是认为,是科举压垮了国子监的吗?”

三人张嘴欲言,复又停下,他们知道国子监确实是因为被科举挤压,才走向了衰落,可是科举也是国家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这很难下定论。

朱厚熜见此,再度抛出一个问题。

“既然诸位这么纠结,那朕再换一个更直观的问题,国子监是否应该存在?”

这个问题,三人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国子监乃皇学院,是天下所有学院的标杆,象征着万民教化,这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这个问题众人毫无疑义,朱厚熜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国子监是必不可少的,科举也是必不可少的,那二者为何会一个兴盛一个衰落?似乎水火不容!”

这个问题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便是时代的局限性,即便是王阳明也很难看透。

朱厚熜看向王瓒,向他问道:

“王老,你还记得你对朕的谏言吗?”

“当然记得!”王瓒激动地说道:

“臣以为科举之制虽然必要,但是科举的题目实在是太过空洞,完全没有必要,臣乞陛下修改科举,以擢拔务实之臣。”

这便是王瓒的执念,也是他在礼部与毛澄意见相左的原因,王瓒是一个追求务实的臣子,他想要的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而随着王瓒说出他的谏言,王阳明脑中神思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今日与会人员。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士农……”

王阳明宛如魔怔一般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四个字。薛己和汪机担忧地站起身,准备检查一番。然而却被朱厚熜摇头制止。

终于!王阳明放声大笑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国子监与科举从来不曾有矛盾!这一切都只是有一个无形的枷锁在束缚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