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次朝议

奉天门的朝阳依旧如往日和煦，然而朝堂上的百官，心思却与过去截然不同。

早朝刚刚开始，守旧派便已锋芒毕露，刑部右侍郎颜颐寿双手持朝芴，脚踏四方步，目光灼灼地撇了一眼林俊，

“启奏陛下，臣请弹劾刑部尚书林俊！”

朝议刚一开始便是最直接的攻击，朱厚熜翻看着刑部近日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

“刑部右侍郎弹劾刑部尚书？有趣，说说看。”

颜颐寿咳了咳嗓子，以便声音听起来中正有感染力。

“启奏陛下，近日刑部收到山东掖县的奏报，奏报内容是，当地豪绅毛家从我国境内以违禁品与朝鲜走私货物。

此乃损国家之利，丰自己之实，堪称卖国求荣之徒！我刑部各衙门已经核查证据无误，理应交由大理寺复审定刑，早下决断。

然而林俊顾忌毛家是毛阁老的族亲，强行将此事按下，如此徇私枉法之人不配为刑部尚书！”

“你放屁！”毛纪挥舞着朝芴激动地站了出来，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朝芴甩颜颐寿脸上，

而颜颐寿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找个人就往后面缩。只不过非常尴尬的是，他找的人正好是林俊。

林俊冷面横眉，无情双眸看得颜颐寿心里发凉，此时毛纪愤然道：

“我族亲出事之后，老夫从未见过林俊，也从未去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天道昭昭，老夫就不信有人能欺天而行？”

铮铮言辞，铿锵有力，心中光明则世无所惧，毛纪话音落下，林俊也站了出来，其处变不惊，所言所行条理清晰。

“启奏陛下，此案确已提交刑部，并且证据充足，但是这些证据之中有很多疑点，臣怀疑其中有作假证之人，故此将此案按下，以待之后细查。”

颜颐寿见此继续咄咄相逼，一步不让。

“人证物证俱在，哪里来的疑点？我看你分明是想讨好毛纪，说不得毛纪便是这幕后之人！

说，他是不是把赚的银子送你了？陛下臣请搜查毛纪与林俊府邸，看看是否有赃物隐藏？”

朱厚熜看着堂上意气风发的颜颐寿，金击子悠悠转动，一声罄响，四个太监抬着两箱东西出现。

“你所说的赃物是不是这些东西？”

箱盖打开，里面全是光芒闪耀的黄金白银，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

而颜颐寿看到这两箱东西，瞳孔骤缩，汗水沿着额头慢慢滑落，可是他却一无所觉。

麦福带着阴冷的笑容，解释道:

“这两箱东西确实是从毛阁老和林尚书的府邸搜出来的，不过在搜到的时候，还顺带抓了几个小蟊贼。

颜侍郎可知道这些蟊贼都招了什么？”

颜颐寿大热天打着寒颤，哆哆嗦嗦与之前判若两人，就在此时乔宇急忙站了出来，眼神隐晦地与颜颐寿对视一眼。

“麦公公，这些蟊贼难不成是栽赃嫁祸吗？当朝阁老和六部尚书都敢陷害，真是胆大包天，万死不足惜！”

听到乔宇的声音，颜颐寿提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乔宇这是在暗示他，这几个办事之人什么也招不出来。

朱厚熜看着这场好戏，轻声一笑，一挥手四个太监抬着两箱金银默默离开。

“刑部的卷宗朕已经看过了，此事确有疑点，着刑部重新审理，务必查清真相！”

“臣领旨。”

林俊躬身退下，然而今日的刑部注定不能安生。待此事论定，吴一鹏忽然站了出来，郑重言道:

“启奏陛下，近日因议礼之故百姓广开言论，而民间最近盛传内阁阁老把持科举。

杨阁老家中一门双状元，费阁老家中一门三进士，还有毛阁老两父子，蒋家也由一个土司家族忽然变成科举世家。

这这种种迹象让百姓揣测难安，想我大明士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不就是为了一次科举吗？若是让他们对科举失去信心，恐我大明国本不固！

臣请陛下彻查往日科举，还内阁众阁老一个清白，也还天下士子一个乾坤清朗！”

吴一鹏说完后，朝堂上的人一个个站出附和，杨廷和面对此景冷声哼之，不屑与辩。

而蒋冕怒颜赤红，火烧眉山，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他土司出身说事。

土司怎么了？土司吃你家大米了？自他登上内阁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敢这么撩拨他！

蒋冕一抖衣袍，呼呼声作响如狂风骤至。

“吴侍郎这是何意？我蒋家出身土司怎么了？土司就不是我大明的臣子了？土司就不能聆听圣人教化了？土司就不能高中科举吗？

你自己家教不行就不要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无能！

状元教出状元，进士教出进士，这不正合乎圣贤之道，薪火相传吗？哪里来的不妥？”

吴一鹏面对蒋冕的无情输出有点招架不住，乔宇立刻伸手横栏，肃声道:

“薪火相传很正常，但是薪火只在自己家里传就不正常了。我大明科举之艰难众所周知，上榜之人万中挑一，何以诸位阁老家中就这么好上榜？”

“是啊，天下人会议论是人之常情，几位阁老消消气。”

“是非曲直，一查即明，诸位阁老莫不是害怕真被查出什么东西吧？”

众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全都阴阳怪气，矛头直指内阁。杨廷和见状不再沉默，坦荡站出，

“陛下，既然天下人心中有疑虑那便好好查一查，正好借此机会澄清科举。

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臣等内阁无愧于心！”

毛纪，蒋冕，费宏一一站出，四个老臣腰杆挺直，目光如炬，毫不退缩。

“好，既然如此那便对科举之事进行彻查，以正民心！”

朱厚熜没有拒绝，顺势应下，科举舞弊从来没有少过，这次守旧派肯定在里面布了陷阱，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破绽总在出招时显现。

不过守旧派的诉求还没有结束。吴一鹏咽了咽喉，强自镇定地说道:

“陛下，四位阁老现在是嫌疑之身不宜再主持朝政，臣请暂时停职内阁，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说！”

“吴侍郎言之有理，内阁若真的操作科举，那裁汰冗员之事说不定也会趁机排除异己，如此大患不可不防，请陛下暂时将内阁停职！”

附和浪潮一重接一重，奉天门仿若被大海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