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北方的阴影

这份自信并非毫无根据。

多年与美军周旋的经验，让他们对丛林渗透和游击战术有着近乎本能的掌握。

在他们看来，刚刚结束内部动荡、军队建设尚在恢复期的龙国，其边防部队的战斗力，恐怕远不如当年不可一世的美军。

然而，范文同也不是完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傻子。

他清楚地知道，北方的那个邻国虽然一度陷入混乱，但其庞大的体量和潜在的战争动员能力，依然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短暂的得意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转头看向沃尔科夫。

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忧虑。

“沃尔科夫同志，我们这样主动挑衅，会不会……会不会激怒他们？”

“龙国毕竟是个大国，如果他们真的发起大规模报复……”

沃尔科夫闻言，发出一阵爽朗但略显虚伪的笑声：“哈哈！范上校，你在担心什么？”

“别忘了，你们可是刚刚战胜了世界头号强国——美利坚合众国！”

“连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佬都奈何不了你们英雄的越南人民，难道还怕一群拿着落后武器、思想僵化的龙国人吗？”

他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范文同的肩膀，语气笃定：“放心吧，我的朋友。时代不同了。”

“现在的龙国，外强中干，他们的军队思想保守，战术陈旧，装备落后。更何况，他们还要在北方时刻提防着我们苏维埃的百万雄师！”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把你们怎么样。”

为了进一步打消范文同的顾虑，沃尔科夫抛出了更诱人的诱饵。

“而且，这只是开始。只要你们能在边境线上表现出色，让他们不得安宁，向世界展示谁才是东南亚真正不可动摇的力量……”

“国防部已经明确表示，对于表现优异的盟友，我们从不吝啬。”

他凑近范文同耳边，用充满诱惑的语气低语。

“到时候，别说更多的AK-47，就连我们最新式的D-30型122毫米榴弹炮，甚至是大名鼎鼎的‘斯大林管风琴’的继承者——BM-21‘冰雹’多管火箭炮，也不是不可能出现在你们的炮兵阵地上！”

“想想看，上校同志，当你们的炮兵能用冰雹火箭炮覆盖龙国人的阵地时，那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D-30榴弹炮！BM-21“冰雹”！

范文同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瞬间变得炽热。

这两种武器他如雷贯耳！

D-30是苏军现役的主力师属榴弹炮，性能远超他们现在装备的老式火炮。

而BM-21“冰雹”火箭炮，一次齐射就能覆盖广阔区域，其恐怖的饱和打击能力，在历次中东战争中已经得到了证明！

如果能得到这些重武器，那你们军队的火力将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别说应付边境冲突，就算……

就算真的爆发更大规模的战争，他们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最后一丝担忧，在重武器的巨大诱惑下，烟消云散。

范文同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重新充满了亢奋和自信：“沃尔科夫同志，请转告你们的领导人，我们英雄的越南人民军，绝不会辜负老大哥的期望！”

“我们一定会在边境线上打出威风，让那些龙国人知道厉害！”

“这才像话嘛，我的朋友！”

沃尔科夫满意地笑着，举起了桌上一个装着浑浊米酒的搪瓷杯。

“为了我们牢不可破的友谊，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干杯！”

“为了友谊！为了胜利！”范文同也举起杯子，与沃尔科夫重重一碰。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龙国边防军在他们精锐士兵和苏式武器打击下狼狈不堪的景象。

猫耳洞内压抑的气氛，似乎也被这虚假的乐观和对未来“辉煌战果”的憧憬冲淡了不少。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通讯兵猫着腰钻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报告上校！阮中尉的侦察分队呼叫！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

“哦？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范文同精神一振，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他看了一眼沃尔科夫，“走，沃尔科夫同志，让我们一起去听听前线的捷报！”

沃尔科夫也微笑着点点头，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军服，跟在范文同身后，走向角落里那台滋滋作响的苏制R-105M电台。

通讯兵正紧张地调试着旋钮，试图稳定那微弱而充满杂音的信号。

范文同拿起送话器，清了清嗓子，用自信满满的语气呼叫：“这里是‘高山榕’，阮文雄中尉，听到请回答！汇报你们的战果！”

电台里传来一阵更加刺耳的静电噪音，夹杂着隐约的枪炮声和爆炸声，过了好几秒，一个极度惊慌、声嘶力竭、几乎变调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高山榕！高山榕！我们是……是‘丛林狼’！……救命！救……”

范文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沃尔科夫脸上的微笑也凝固了。

“……我们遭到伏击！是龙国人！他们早有准备！火力……火力太猛了！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透过电流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有……有机枪！好多机枪！还有……他们的步枪……打得太准了！我们……我们被包围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阮……阮中尉……他中弹了！伤亡……伤亡惨重！顶不住了！请求……请求炮火支援！坐标……坐标……”

声音越来越微弱，枪声和爆炸声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陷阱！这是个陷阱！龙国人……他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救命……救……”

滋——

最后的呼救声被一阵刺耳的忙音取代，电台彻底陷入了死寂。

猫耳洞内，只剩下煤油灯摇曳的微光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刚才还弥漫着的乐观和自信，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文同上校握着冰冷的送话器，呆立在原地，脸上一片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引以为傲的精锐侦察兵，那些和美国人周旋了十年的老兵油子，竟然……竟然这么快就发出了求救信号？

而且听起来，完全是被压着打，伤亡惨重，甚至连指挥官都中弹了？

沃尔科夫少校脸上的傲慢和公式化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隐隐的恼怒。

他精心策划的、用以展示苏式武器优势和试探龙国虚实的“小行动”，竟然开局就遭到了如此迎头痛击？

那些被他贬低为拿着“落后仿品”的龙国士兵，竟然能设下如此精准致命的伏击圈？

寂静在洞穴中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还热烈碰杯的两人，此刻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北方的阴影，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