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会

老太太轻轻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少胡说！”转头又对房大龙说道：“大龙啊，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不是非得逼着你做坏人。只不过你以后做事情之前，要先看看情况，不要稀里糊涂的就下决定，得能分清楚谁是好坏人！”

房大龙听了老太太的一顿说教，他倒是也没敢再反驳，在秦国庆揶揄的目光中，满脸纠结的回去思考，母鸡和结婚的事情了。

看房大龙出门之后，老太太犯愁的说道：“这大龙啊，也是个可怜的，他爹死的早，娘也跟人跑了。但凡谁给他一点点暖和劲儿，他就能把心肝肺都掏给人家，这以后啊......”

秦国庆赶紧接话：“放心吧，老太太。我以后会看着他的。”

老太太听出了秦国庆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并没有要照顾的意思。

她眼神微微一暗，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房大龙跟秦国庆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更偏爱秦国庆，可对房大龙也不是没有感情。

眼见房大龙善心泛滥，被人家耍的团团转，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又不能强迫秦国庆去帮房大龙做些什么，没有那种道理。

秦国庆还是个孩子，能把秦家妇孺照顾好，就已经做的够多了。

......

四合院

中院聚满了人群。

一张破旧的方桌摆在院中，桌面上三只白色搪瓷茶缸沏着热茶，打开缸盖后，热气袅袅升起。

三把靠背椅面朝南方，摆放在桌子周围。

管院一大爷常洪魁坐在正中，靠着中院过堂坐的四平八稳。他左手边二大爷计云松缩着肩膀，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眼睛来回巡视。右手边三大爷王修文正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邻居们拢在一起围着三位大爷，或三三两两挤在条凳上磕着瓜子，或倚着廊柱相互低声交谈。

秦国庆带着小妹坐在角落的棋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闻名已久的全院大会。

房大龙和杨德虎各自独坐一张条凳，分占了左右两边的最前排。

房大龙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好理解，房小草几乎不参加全院大会，都是由他代劳。

杨德虎就有些奇怪了，他媳妇岳颂英挺喜欢凑热闹的，今日却不知为何没有到场。

常洪魁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对着大伙喊了一句：“都静一静！”又转头对计云松问道：“老计，都到齐了没有？”

计云松刚才就已经在数人头了，闻言赶紧回答：“就差后院的老太太了，还有秦家......”

“报告长官，秦家就剩我一个男丁了，要纳粮、还是拉壮丁入伙儿，都冲我来好了！”秦国庆起身站在棋桌上，敬了个少鲜队礼又坐了下去。

常洪魁根本不想搭理这刺头，端起茶缸吹吹浮茶，喝了一口，对计云松说道：“老太太那儿，回头我去通知。先开始吧！”

计云松点头答应，转过来冲着三大爷一扬下巴：“老王，你先说两句？”

三大爷早就在做准备了，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人一多就紧张，刚才一直在闭着眼睛回忆，厂里领导开大会时是怎么讲话的。

听到计云松点他的名，王修文也没客气，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们。首先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第一个五年计划，我们已经超额、超前的完成了。”说罢便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会场的热烈掌声。

秦国庆在底下笑喷了，第一个五年计划，57年就已经完成了，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演讲稿。

看见邻居们都低着头憋笑，秦家那小子还呲个大牙傻乐，一个鼓掌附和的都没有。

王修文老脸一红，背好的演讲词好像又有些记不清楚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见大家慢慢收了笑意，都看着自己，他变得越来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忘词，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王修文脑门冒汗，双手抓着裤腿，结结巴巴道：“总之咱们是要...嗯~...全体努力，嗯~...全体奋斗，就是...不管怎么说，是吧......我们！一定要......嗯~”

秦国庆笑的肚子都疼了，这货肚子里没二两墨水，还总想着当领导，一到正式场合就拿不出手了。

常洪魁见他说的不成样子，连忙打断：“老王！要不让老计接着说？”

王修文这会儿腿都抖成了筛子，听到常洪魁插话，一个激灵缓过神儿来，说话竟然又流畅了些“啊，对，对。下面由咱们管院二大爷，计云松同志，传达，那个~嗯~组织的~重...重要指示，大家~鼓掌欢迎！”说罢自顾自的鼓起了掌。

计云松站起身来，先向四周点头示意，心里暗暗得意：老王大老粗一个，话都说不明白，演讲发言还得是咱这文化人。

他清清嗓子，环视一周，不紧不慢的说道：“同志们，邻居们，咱们今天欢聚一堂，共同探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共同分享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共同品味人生中......”

“二大爷，赶紧吧！您就别给这儿拽文的啦，我一会儿还想上茅房拉屎呢！”房大龙听计云松就要开始长篇大论，赶紧出声打断。

计云松被噎了个够呛，“房大龙，注意会场纪律！”训斥了房大龙一句，原本还想发挥两句的开场白也没了兴致，又瞪了房大龙一眼，转头看向常洪魁，道：“那我就说了啊！”

一大爷皱着眉头点点头，道：“快说吧！”

计云松不再废话，大声说道：“这第一件事呢，就是通知大家，街道现在有空余的房子。鼓励大家公房买断，可以办理公契换私证，希望大家积极响应街道的号召。”

邻居们该嗑瓜子的继续磕着瓜子，根本没当成回事儿。

现下一部分人住着自己的私房，本来就不需要买。其他人也都住着单位分的房子，租金都不用掏，谁还自个儿出钱买房？

何况现在的房子，买到手里又不能卖，也不能私自出租。只能通过街道公租出去，根本收不着几个租金。

秦国庆可不一样，他听到房子可以办证，立马就上心了。

要知道公房买断，也就这短短一年的窗口期，现在区里和街道精穷，不知道哪个人才出的主意，把多余的公房拿出来换钱。

以后随着大跳跃活动的进行，全国大办工厂，涌进京师的人口越来越多，房子根本不够分配，全家7、8口人挤一间房子的比比皆是。

到时再想买公家的房子，就得30年以后了，还要冒着侵吞果有资产的风险，有点得不偿失了。

计云松继续发言：“第二件事情呢，是个好消息。现在全国大跳跃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咱们街道为了响应果家的号召，决定开办全民大食堂，地址就在咱们巷子口第一院子。

以后呢，大家就不用自己开伙做饭了，拿着户口本、粮本直接去打饭，这就是新社会给咱们带来的好日子。

按照街道干事的说法，这叫‘吃饭不要钱，幸福万万年’。”

“哗”计云松话音刚落，大家的讨论声便嘈杂了起来，互相猜测着到时候都能吃点啥，白面馍还是窝头？吃干的还是稀的？会不会每天都有肉？

秦国庆看大伙都乐翻了天，心里暗自感慨，这算不算是最后的狂欢？等明年大天灾一来，个个都饿的眼珠子发绿光，到时候谁家里能吃上饱饭，那才算是真正的好汉。

“二大爷，要拿户口本吗？那户口不在城里咋办？”秦燕春大声问话，压住了大家的讨论。

计云松歪了歪嘴角，笑道：“户口不在城里？那当然是户口在哪儿，就去哪儿吃饭呗！”

此言一出，秦燕春心里满满的苦涩。

她婆婆刘金凤嫁进来的早，一直就是城镇户口。

等她嫁进城里的时候，正赶上第一次人口普查，按理说是可以办理城镇户口的。可她为了农村老家那点占地指标，就没把户口迁进来。

按照现在的政策，孩子的户口跟着母亲走，所以张小敢也是农村户口。

感觉到婆婆刀子般的目光射来，她急忙转头看向自家男人，张立明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她摸摸再次怀孕鼓起的肚子，难过的低下了头，过了瞬间再抬起头时，却双眼含泪看向了房大龙。

房大龙坐在斜对面，被她这一眼看得都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