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心

三日后，五仙镇。

南镇门大开，外面恭敬的站着排排人马，他们衣着体贴，既不奢也不陋。

队伍从镇内街道上排出，直穿过镇门，至于镇外一里的界碑前头才堪堪打住。

而在最前面领头的唯有三人，与其余子弟相比，他们的穿着便显得更简谱上不少，甚至说破烂也不为过。

这三人里，为首的老者捻着佛珠，左手之人面容阴刻，右手之人闭目假睡，赫然是花、挂、评三门的太爷。

“让公，没记错的话......是今天这个时间吧？”黄太爷眉头紧抓着，目中稍有些迟疑。

让太爷轻叹颔首，面上带着几分愁意：“是今天......时辰嘛......也没错。”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吧。”

那天心大将的行踪他也摸不准，若是以往还敢派人去问询，可今次却不同了。

金门没了，胡太爷死了，现在江湖令是在他手上，谁晓得那天心大将知道后会不会对五仙镇有什么看法？

这先斩后奏就是在赌，赌其只在乎五仙镇的利益，而不会在乎这面令牌，拿在谁手上。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若是一天不来，咱们便在这里等上一天？”黄太爷踱出两步，却又走回，无奈甩袖。

来不及回答，让太爷神色一凛，远远地便看见两面红色旌旗拂过晴空。

“来了！”他低喝一声，手上佛珠也不捻了，沉气站定。

黄太爷悬起了心，张太爷睁开了眼，三人目光紧盯着那缓缓接近的旌旗，面上俱带着些许不安。

直至旌旗像太阳似的悬在眼前，一匹匹抖擞着腥气的战马出现眼前，三人当即下跪，高拱起手，没有半点犹豫。

其后的门人子弟也依次跪倒，偷瞟着前头的场景。

让太爷敛了敛神色，使之愈发恭敬，这才朗声喝道：“三门野老携诸子弟，恭迎天心大将入镇，将军海岳之姿，龙虎常青！”

“将军海岳之姿，龙虎常青！”在他身后，诸门子弟同声附喝。

声音落下，没有任何回应传来，唯有战马身上鞍辔传出叮铃脆响，以及那沉闷的笃笃蹄声。

三人伏着身，头也不敢抬，其后诸门子弟则更是如此，没谁敢在这个时候犯忌讳。

一丝冷汗自让太爷额头滑落，滴在地上，一团阴影很快覆上来，将他身形尽数遮挡。

吭哧的战马喘息声近在耳边，三人的身姿不由放的更低了些。

而随着一声粗蛮的冷哼炸响，一道颇为倨傲的话语才从上方落下：“将军问你等，怎么不见胡半仙的身影？”

让太爷手臂轻抖，佛珠跟着在地摩擦两下，他矜声开口：“回大人的话，胡半仙......死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额上再度泛起大颗大颗的汗珠。

而那骑在马上，身披红甲的汉子则发出一声冷笑：“死了？”

“是......死了......”让太爷硬着头皮道。

一柄长枪霎时落下，插在他眼前，汉子伏在马头，戏谑的笑了两声：“那你......怎的还没死？”

“我......小人......”胡太爷一时语塞，浑不知如何回答，完全没了往日旁人眼中处变不惊的形象。

万一有个不是，这千军万马怕是立即便会踏破五仙镇。

他们虽会些法门，但如何杀得完如此多的甲士，莫说以一敌百，就是以一敌十，又能来上几遭？人家拿命堆都能把他堆的寿尽。

更不用说，这军队里说不定便有懂法门的好手。

那汉子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一声悠然叹息打断。

他蓦地回头，神色骤然恭敬起来：“将军......”

便见一通体血色的枣红大马踏步而来，马上正端坐一身披虎甲，背挂披风的削瘦身影，他脸上戴着一獠牙面具，浑不看见里边的神情。

看他上前，那汉子自行拉马后退，拱卫在其身边。

让太爷俯首更低，额头近乎挨着地面，从那汉子嘴里吐出的‘将军’两字可是清晰无比的落在他耳边。

“胡半仙是怎么死的？”面具下的语气平淡非常，静水无波似的。

但听在三人耳中却不亚于天上的一声惊雷。

黄太爷手臂稍屈，打在让太爷手上，示意他赶紧开口。

让太爷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他得了您赐下的江湖令野心大涨，欲吞并我等，将五仙镇打造成铁板一块，我们也是为将军计呀。”

许是这话让天心大将来了兴趣，其顿时轻笑：“为我计？怎么个计法？”

让太爷眉梢轻挑，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喜色，让他说便不妨事，怕的就是不让说。

“回将军，得到江湖令后，他胡半仙野心大发，欲吞并我等。”

“而我等实属无奈，若真教他得逞，届时五仙镇唯他一人所控......以其野心，只恐对将军不利、对红巾军不利！”

他话至此处，那马背上天心大将的语气倏然冷淡下来：“够了。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既然你让阿狗不愿说，那便简单些，将你门内元九、常四，以及胡半仙、和其门下尊爷的尸体一并找来。”

让太爷豁然抬头，神色满是惊诧，这......他都知道？

不可能，五仙镇的事封锁的密不透风，除了钱家的商队外，近日里一个放出去都没有，这位天心大将又是怎么知道的？

陡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扭头望向张太爷。

便见其正眯着眼，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是他......！

“是......野老这便差人把将军要的这些人，一一收拢过来。”让太爷微微闭目，语气颓然。

他向后摆了摆手，从其后子弟队伍中当即站起两个人，小步跑向镇内。

时不过一刻，那具具尸首便已摆在镇门口。

里头唯有一人的没有——人牙子。

天心的目光依次掠过，最终在元爷的干尸上停下，眼中掠过一抹异彩，攥缰绳的手猝然握紧几分。

“他是怎么死的？”抬起手，马鞭指去，天心平静问道。

“回将军，他是......被胡半仙手下的尊爷杀死的。”让太爷强压下那份紧张，沉声道。

却听天心不耐的轻呼一声：“锦奴？”

拱卫在他身侧的那汉子当即下马，狞笑两声，拽住让太爷的衣领一把揪起，不等其反应，蒲扇大的巴掌便连连抽在其脸上，响声不带半点清脆，而是沉闷，跟打在沙包上似的。

天心一扯缰绳，马蹄前踏，走入镇门。

“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杀元九之人的全部消息。”

“送不到......你这五仙镇，便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