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会因为一场失利就彻底垮掉,但会因为长期的消耗变得疲惫。”
林牧之的生活,进入了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
他没再折腾,但也没有太大的进展。
日子过得很平稳,像一条没有波澜的河流,他每天上班、回家、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他以为自己正在恢复,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真的走出来。
——他的情绪仍然是麻木的。
——他的目标仍然是空白的。
——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不想回国,但也不觉得纽约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他不想再创业,但也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给别人打工。
他在生活里游荡着,像个失去方向的幽灵。
“哥们,你得找点事情干。”
朋友偶尔会约他出去,但他总是懒得答应。
“你不能老这样下去。”朋友皱眉,“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像以前的你。”
“我知道。”林牧之叹了口气。
“你知道个屁。”朋友瞪他,“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废掉。”
那天晚上,林牧之一个人坐在公寓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发呆。
他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
自己这几个月,一直在逃避现实。
他以为只要时间够长,所有的伤痛都会自动消散,但事实上,时间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它只会让你适应那些问题的存在。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他的一个熟客在店里找到他,问他要不要换个环境。
“有家店在招人,条件比这儿好一点,你要不要去试试?”
林牧之愣了一下。
换个环境?
这是个机会吗?
他其实早就想过换一家更好的店,但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也没精力去折腾。
但现在……
“行啊,帮我问问。”
“这次别再想着一步登天了。”
面试之前,他和一个老朋友吃饭,对方是他刚来纽约时认识的,算是半个前辈。
“你之前就是太急了。”朋友一边喝汤一边说,“开店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在纽约。”
“我知道。”林牧之低头搅着碗里的面。
“你倒是有野心,但你忘了,纽约是个吃人的地方。”朋友继续说,“你想要在这儿活下来,就得先稳住。”
“所以这次,稳扎稳打一点,别想着一步登天,别想着一下子就翻身。”
林牧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次他不能再急了。
“你有经验,但你需要重新证明自己。”
新店的面试官是个中年日本人,话不多,目光犀利。
“你以前开过店?”对方问。
“是。”林牧之点头。
“为什么关了?”
“失败了。”
对方没什么表情,继续问:“你在以前的店里,主要做什么?”
“主要是寿司,但也负责一些运营。”
“那你觉得自己擅长什么?”
林牧之顿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擅长做寿司,擅长和客人交流。”
面试官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行,明天来试工。”
“稳住,这次别再搞砸了。”
试工那天,他提前半小时到店,换上制服,站在寿司吧后面,开始备料。
熟悉的节奏,熟悉的手感,让他有点安心。
过去几个月的混乱生活,似乎终于要迎来一点点新的开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了一句:
“这次,稳住。”
林牧之正式加入了新店。
这家店比之前那家规模大,氛围也更严谨,老板是个话不多的日本人,规矩不少,对品质要求极高。
“这里和你以前的店不一样。”
上班第一天,店长就告诉他:“规矩很严格,客人也更挑剔,你做不好,随时可以走。”
“明白。”林牧之点头,心里却有点不服气。
他做寿司这么多年,不敢说顶尖,至少也算是老手了,凭什么会被人瞧不起?
可第一天上手,他就意识到:这家店和他以前的地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手速太慢了。”
“鱼切得不够均匀。”
“饭团捏得太松了。”
一个晚上,店长在他身后不断挑刺。
林牧之心里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标准的确更高。
“这地方,想待下去,得先放下面子。”
“你在纽约,谁会给你面子?”
晚上回到公寓,林牧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情有点复杂。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熟练了,可在这里,他竟然被当成新人一样盯着改进。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前做的那些东西……都只是二流水平?
第二天,他下班后去了一家熟悉的日料店,坐在寿司吧前,看着吧台里的师傅做寿司。
那位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日本人,手法流畅得像流水,切鱼、捏饭、摆盘,一气呵成,每一个细节都像计算过一样精准。
林牧之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
他得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有点飘了。
他突然想到以前有人跟他说过的话:
“你在纽约,谁会给你面子?你要是没有真本事,没人会对你客气。”
“学着点,别耍小聪明。”
接下来的日子,他刻意收起了自己以前那种“老子什么都懂”的态度,安安分分地适应新店的节奏。
切鱼的手法不对?行,那就多练。
饭团捏得不够紧?那就按店里的标准来。
店长说他摆盘不好看?那就自己琢磨怎么改进。
他终于意识到,他以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他只是在原来的舒适区待久了而已。
新店虽然压力大,但薪资也比之前高不少,客人的消费水平更高,小费也给得更大方。
他开始习惯这里的节奏,也慢慢找回了自己对寿司的尊重和兴趣。
但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以前的毛病并没有完全改变。
“你是不是又开始想太多了?”
新店的客人比以前的层次高,很多都是常客,有些甚至是金融圈的人,穿着考究,谈吐不凡,喝着昂贵的清酒,聊着动辄上百万美元的生意。
林牧之偶尔会听到一些商业谈话,心里又开始痒痒的。
他还是不甘心一辈子在寿司吧后面捏饭团。
“你是不是又开始想太多了?”
有天深夜,朋友跟他喝酒,听他说起这些,忍不住提醒他:“你才刚站稳脚,别又想着搞事情。”
林牧之沉默了一下,笑了笑:“我知道。”
可他真的能一直满足于眼前这份安稳的工作吗?
他自己也不确定。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