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聚会

灯刚调暗，人就来了。

第一个进门的是赵衡。

他西装外套没扣，手里还拿着车钥匙，一进来就笑着张望：“哟，这地方可以啊，王哥品味可以啊，灯光不晃眼，气场不压人——跟你这人一样。”

王磊一笑，抬手跟他碰拳：“来得早，今晚酒不许少喝。”

“我能不喝？”赵衡笑着落座，“这年头想喝王哥一杯，还得预约。”

紧跟着是葛强。

葛强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些，显然项目挺拼，但一脸憨厚：“王哥，你这地儿可以哦，比办公室舒服多了。”

王磊拍拍他肩：“干活不能太累，今晚放松一下。”

吴建国是第三个，带着点酒气进门。

“来晚了！”他坐下后一边倒酒一边说，“刚跟客户那边喝完，胃里一杯红一杯白，现在补点纯净的。”

“你来就纯净不了了。”赵衡笑。

众人一笑，气氛立刻热络。

李原英带着姚若兰进门时，一桌人基本坐齐了。

王磊笑着站起来：“58同城‘核心管理层’终于到齐了。”

“还带家属。”赵衡开玩笑地看向姚若兰，“嫂子好。”

姚若兰温柔一笑，举杯点头：“我今天是来见见大股东，公司一半传说都跟这位王总有关。”

王磊打趣：“那今晚多喝几杯，就可以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

气氛一阵轻笑。

最后，周子望和陆韵进门。

王磊起身：“地主来了。”

“哪是地主？”周子望笑着把陆韵往前让了让，“是投资人驾到，我是陪客。”

陆韵今天穿得干练，一袭深灰色连身裙，身姿挺拔，刚一进门就环顾了整个场子，目光在王磊脸上轻轻停了一下，随后微笑：“王磊，又见面了。”

“缘分。”王磊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今晚没生意，都是朋友。”

“朋友就是未来生意。”陆韵淡淡说了一句，落座时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王磊侧对角的位置——既不过近，也不远，正好能抬眼就对视。

卡座气氛越来越足，酒也渐渐满了，王磊坐在中间，左右是兄弟，斜对是陆韵，吧台那边，许曼青悄悄看了一眼，转身吩咐服务员加了两瓶定制酒，一句话也没说，神情却越发冷静。

几轮酒下肚，气氛逐渐松了，几个人已经开始把敬酒变成“拼酒”，笑声也一波比一波大。

赵衡带头起哄：“今晚谁要是第一个去厕所，自动结账！”

“那我等会儿直接原地解决！”吴建国一边笑一边往自己杯里倒了三分之一，“今天必须喝明白。”

王磊笑着摇头，杯口碰了碰李原英的：“你少喝点，正事我还得问你呢。”

“王哥你说。”李原英放下杯子，脸有些红，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王磊靠着沙发，笑着问：“58同城最近怎么样？”

这一问，像按下了启动键。

李原英一下坐直，语气都提上来了：“说实话，特别好！现在平台日活已经翻了上百倍，各城市分站流量也起来了。”

“估值现在多少？”王磊问得轻松，但眼神很稳。

“至少一个亿。”李原英脱口而出，兴奋得像报喜的小孩，“我们最近谈了几家资本，红杉、IDG，还有一个香港的基金都联系我了，想投，但我没松口。”

“挺能扛啊？”赵衡打趣。

“不是扛，是不舍得。”李原英认真了几分，“王哥你给的钱我们几个人都知道是你信我们，不是赌一把。现在这个公司开始跑起来了，真想等到能撑到B轮再好好出个价。”

姚若兰在旁边补了一句，笑着说：“我们现在天天有人加微信发BP，说要投我们，我都快当起门神了。”

王磊点点头，拿起酒杯晃了晃，看着杯中微晃的琥珀色液体，随口说道：

“你们能把事做起来，我就值了。”

他抬眼看向李原英：“不过估值上亿这件事，你跟我说，是让我骄傲呢？还是准备让我套现走人？”

李原英忙摆手，差点把杯子带翻：“不不不！王哥你要走，我第一个拦你！”

王磊笑了：“开个玩笑。”

但听到这句话，葛强和赵衡、吴建国都下意识地停了一下动作，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兄弟是兄弟，事业是事业。

气氛微妙了一瞬，但很快又被王磊举杯打破：

“来，58同城干得漂亮，今天咱们不说投不投，只说一件事——我不差钱，58同城不会引入新的资本，但如果在座的兄弟想投点，我不会反对。”

话音刚落，赵衡笑了：“王哥这话说得漂亮，这是在给兄弟们捡钱的机会啊。”

葛强坐在那儿，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挠了挠头，低声问：“那……真能投点？”

王磊看他一眼，笑着问：“你这两年不是手头紧吗？不是还天天喊装修回款慢？”

葛强嘿嘿一笑，脸有点红：“回是慢，但跟着子望做项目也赚了点。说多不多，说少也够我投点了。”

吴建国也接上话茬：“我也是，我现在在子望公司上班，分红加奖金攒了点钱，一直想着找个靠谱项目投着，投外面又不放心……你这儿，我放心。”

他看着两人，语气平稳：“你们想投，我当然欢迎，但这是你们的积蓄，不是玩票。你要是真当自己是股东，那投了就别想着退出。”

“我认人，不骗兄弟，但我也不哄兄弟发财。”

这番话一出，葛强和吴建国都沉默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点头。

葛强咧嘴一笑：“王哥，听你说这话，我就更想投了。”

吴建国也认认真真说：“说实话，我不太懂怎么做项目，但我看人不差。你要是真让我们投点，那我回头立马把钱腾出来。”

王磊点点头，举杯道：“那就这样，后面原英负责对接，你们自己谈，不给你们任何特殊条款，能投多少，看你们。”

李原英在旁边立刻点头：“放心，回头我列个表给他们，什么时候进，进多少，一清二楚。”

赵衡在旁边感慨：“这一桌是真兄弟——投钱的是兄弟，挡酒的也是兄弟。”

周子望抿了口酒，笑了：“我现在就后悔，当时怎么投少了。”

王磊看了他一眼，笑：“你那点股份已经涨到够你提前退休了。再想投，就别用钱谈，用人。”

全桌一阵笑声。

吧台后的许曼青，听着这群男人谈投资就像在分蛋糕，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忍不住笑。

酒局正热，气氛已不再拘束，赵衡和周子望聊着行业政策，李原英正在向陆韵解释58同城的用户增长逻辑，葛强和吴建国在一边比谁酒量大。

王磊靠在卡座最里面的位置，半只手搭在椅背上，点着一支烟，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却始终留意着吧台方向。

吧台后，许曼青终于动了。

她已经等了足够久——从他们进门，到寒暄，再到聊起58同城，又到有人开始讲行业里那些难听又真实的故事。

她知道，她现在再不过来，就永远只能在“边缘”待着了。

于是她摘下外套，随手挂在吧台椅背上，拿起一瓶刚开封的红酒，和一只干净的醒酒壶，没有叫人帮她端，自己稳稳地端着走过来。

她没问任何人，也没绕道，更没先打招呼，她是直接绕过了卡座侧面，走到了王磊身边——那个一直没人坐的位置。

她站定，看着王磊，语气不轻不重：“我能坐这吗？”

王磊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那目光里没有拒绝，也没有邀请，只是看着她——像在说：“你要是真想坐，就坐。”

她坐下了。

动作不快，却没有一丝犹豫。

许曼青坐得不远不近，跟王磊肩并肩，腰板挺得笔直，裙摆自然垂下，落在沙发边沿，既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有做出任何刻意保持距离的姿态。

她并不急着说话，也不插嘴，只是自然地帮王磊续了酒、拂了下酒杯边缘沾的水渍，眼神扫过众人时从不躲闪，嘴角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如果不熟的人看见，会以为她是王磊带来的秘书。

但她落座时的眼神，不像秘书——那是一种熟悉又安定的气场。

如果是熟人看见，或许会以为她是王磊的女人。

可她没有靠着王磊，也没有借着敬酒、说笑来刷存在感，一举一动，不像是需要宠爱的情人，倒像是能和王磊并肩谈事的合伙人。

就这样，她静静坐在那里，偶尔低声和服务员交代换冰桶，再自然不过。

没人觉得她多余，反而让这桌酒局，多了一点风景。

李原英悄声感慨：“王哥你这秘书安排得……可以啊。”

赵衡低声回了一句：“这秘书，要是只干秘书的事，那就太可惜了。”

王磊听见了，只笑了笑，没说话。

许曼青却似乎听见了赵衡的调侃，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落落大方。

赵衡不自觉坐正了一些，收了收玩笑的劲儿。

这一幕落在王磊眼里，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默认了她在这个位置上的存在。

陆韵注意到了。

她的目光轻轻扫了一眼王磊，又落在许曼青身上，眼中原本略带观察的光芒，悄然转换成了一抹极轻极淡的敌意。

不是那种针锋相对的敌视，

更像是一位自信的猎人，忽然发现草地上多了一只同样不声不响的豹子。

许曼青感觉到了，她没回头，但她能感受到那份视线。

她没急着看回去，而是优雅地倒了一点酒到王磊杯中，然后才转过头来，语气柔和又得体：

“陆小姐，我刚才听原英说，你这次是来南都谈项目？”

陆韵微微一笑，嘴角带着一点凉意：“是啊，和子望这边聊几个商业综合体。你对地产也感兴趣？”

“我对生意都感兴趣。”许曼青不卑不亢地回应，声音不高，但很稳，“尤其是能挣钱、能扩张的那种。”

“那你真该来我们这圈走走。”陆韵把酒杯放下，眼神挑了一下，“地产讲格局、资源、资金——讲‘盘子’。不是谁手上有一家酒吧，就能理解商业运作的。”

话说得不重，但已经有了锋。

周围人或在谈笑，或在喝酒，气氛依旧热烈，可王磊身边的这两位女人，空气却微微凝了一分。

许曼青轻轻抬眸，眼神没有任何锋利，却像一池深水，看不出波澜，也看不出深浅。

她看了陆韵一眼，微笑着说道：

“我不懂地产。”

语气诚恳，甚至有一丝谦逊，“也没你们大项目大体量那些资源。”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极稳：

“但有时候，一个局能不能成，靠的也不只是盘子多大。也要看，谁在后面帮着端盘子。”

话一出，全桌一静。

她没有看王磊，也没有自作多情地把“端盘子”对号入座到“王磊身边”。

但聪明人都听得懂：她不是在争位置，是在陈述价值。

她不靠项目、也不炫背景，

她只是轻轻地、稳稳地表达了一件事：她能把身边的局，照看得住。

陆韵微微眯眼，杯中红酒轻晃，笑了一下：“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更懂局的人。”

许曼青不争：“我只是做过太多‘局中人’的收尾，知道乱的时候，谁留下，谁脱身。”

陆韵没有立刻回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转向王磊：“你刚才说，58同城暂时不引入外部资本，如果我要投呢？你也不欢迎？”

王磊淡淡一笑：“你要投，我当然欢迎。但你投进去，我就得考虑，是不是还得送你一张董事会的椅子。”

话音一落，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赵衡端着杯子打趣：“这椅子贵得很，陆总要坐，得先拼命卷一轮。”

李原英笑着补刀：“我们公司椅子不多，但活是真多，谁坐谁知道。”

一桌人笑声更盛，气氛被这番话调动得恰到好处。

王磊没有继续追话，只抿了一口酒，靠着沙发微微点头，笑容不多，却把节奏又收了回来。

这一轮，他既给了陆韵台阶，又保住了自己的主场。

而坐在他身边的许曼青，低头抿酒，笑而不语。

她知道，王磊的情感天平已经在往她倾斜，至少在王磊心中她比陆韵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