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微光从层层毛毯中抬起头，疲惫地看着身旁的方知。
“……如果你没打算去做，就不会跟我说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到底是什么？”
方知身体前倾，手托着下巴，表情复杂地专注盯着桌子。
“和命运之堡有关。”
这条蛇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一秒，随后用力摇头，试图从毛毯堆里滑到客厅地板上。
“不行。不行。糟糕的主意，非常糟糕的主意，我不干。再见。而且——”
微光停下来打了个小喷嚏，躺在沙发上，裹在毛毯里抬头看着他。
方知咂了下嘴，把裹着毛毯的它抱起来放在腿上，试图解开缠在它身上的毛毯。“我可不同情你。”
“请给我来个火球术。”
他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空气中橙色的魔力粒子被他指尖上方形成的微小光点吸引，汇聚成一个小小的火球，悬浮在他手掌上方。
他意念一动，火球飘到蛇的面前，微光闭着眼睛，随着他解开毛毯，身体前后摇晃，毛毯散落成一个类似巢穴的形状围在它周围。
“早知道守护精灵这么小心眼，我就不吃那些天然宝藏了！谁能想到玫瑰精灵会这么小气。”
“玫瑰都有刺。”方知平淡地说，“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吃，这可是有充分理由的。”
微光没睁眼。“你确定吗？也许你也得了精神分裂症。”
方知毫不客气地把一条解开的毛毯扔在它身上：“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不破坏那些人造环境中微妙的生态魔力平衡，但主要是为了不让你因为不间断地吸收大量不相容的魔力，而加剧‘远古报应’这个子技能的魔化进程。”
微光扭动着身体想把毛毯弄掉：“我们回来后我一直很乖，就让我小小放纵一下嘛。我之前血脉稳定性从没降到过80%以下，而且我也没那么贪心。你可以相信我。”
“我怎么隐约记得，有几次你因为没吃午饭，就吞了好几艘有秘银护盾的船，然后跑来找我抱怨消化不良呢。”方知眯起眼睛说。
“就那一次！”微光从毛毯下探出脑袋喊道。
“实际上是三次。”
微光犹豫了一下：“好吧，那就三次。”
它又在火球的热度中享受了一会儿，火球消失后，它转向方知。
“那么。”它停下来又打了个喷嚏，摇摇头继续说道，“你这糟糕的主意到底是什么？”
方知靠向椅背，双臂交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要是我们去拜访命运之堡新上任的女先知怎么样？”
“你终于疯了。你真的疯了。我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趁你大脑还有部分功能正常，把我写进你的遗嘱里吧，求你了。”
方知竖起一根手指：“我没疯。我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件事。”
微光眯起眼睛：“我听说大多数人刚开始发疯的时候看起来都没疯。”
方知轻轻拍了下它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好奇，就好好听我说一会儿。”
微光不好意思地转回身，扭动着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方知看出它准备好了，便打了个响指，手掌中射出光芒。
光芒照在空荡荡的咖啡桌上，慢慢地，一座由金色水晶塔楼、桥梁和尖顶构成的全息建筑显现出来。
微光在桌子上方缓缓旋转，带着数码美感微微闪烁。
它偷偷伸出鼻子碰了下投影。
被碰到的地方微微闪烁，但没有消失。
“你这个3D模型投影绝对是你关于幻术魔法最棒的点子。你应该多使用它，跟你讨论事情就不会这么无聊——”
“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解释？”方知瞪着它说。
微光安静下来。
方知指着投影：“由于一些原因，我们一直有意避开命运之堡，但情况总结起来就是：在它的五股力量——天命、守护、誓约、繁荣和典范中，有三股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如果把誓约圣骑士视为典范贤者的忠实爪牙，那就是四股。”
投影放大，更清晰地展示出六座主要的金色玻璃塔楼。
就像楼梯一样，六座塔楼中的五座围绕着中间一座呈圆形排列，从高到低依次分布。
五座桥连接着这些塔楼与中间的塔楼。每座塔楼上都有一颗发光的黄色水晶，形状像星星，周围环绕着白色边框。
他指着最高的外圈塔楼。
“典范很明显。典范的任何成员都是其他力量分支中某一个的熟练领导者，在该分支中拥有权力地位，能接触到比命运之堡任何普通成员多得多的资源。这包括真正的命运操控技能，而不像繁荣力量的成员只能获得较低级的占卜或预言能力。只有他们能真正操控命运，而不仅仅是解读命运，所以我们要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他们。贤者们拥有最大的权力。”
然后他指着第二高的塔楼。“天命也很危险，不过程度稍轻。他们有能力洞察命运的多少，或者说我们的命运是什么。”
方知皱了皱眉。“我不知道通过他们的命运解读技能，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在他们眼里，我们甚至可能看起来像命运吞噬者。”
微光点点头，同样对这个想法感到不安。
被揭露为命运吞噬者意味着命运之堡会对所有有战斗能力的成员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并对发现他们的人提供高额赏金。
方知跳过第三高的塔楼，那座属于誓约力量。
他指向第二矮的塔楼，也就是第四高的那座。“至于繁荣……不幸的是，作为一个与贵族关系密切的家族，我们最终还是得和他们以及他们的命运精华打交道。我们所能期望的最好情况，就是给他们捐赠，确保他们不会让守护力量撤回治疗者对我们的支持。我至少得让自己看起来很忙，这样当我不得不拒绝他们与我建立联系的尝试时，他们的代表才不会太生气。”
方知低头看着微光：“实际上，他们可能是让你接触到优质光系技能的途径，这样我就不用滥用权限，直接把技能复制到技能书里给你，不然那样会非常可疑。”
微光用力点头：“不管怎样，由于他们的元素起源位面基座，命运之堡垄断了所有用于召唤光系精灵的光系催化剂，所以获得‘圣兽’这个头衔会让我有权限接触他们独有的特质。他们一直想把兽境的光系野兽纳入旗下，这样就能垄断它们的辅助能力，所以从政治角度看，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方知叹了口气：“但这意味着我们首先要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避开天命力量。这就引出了我关于女先知的计划。但首先，说说守护力量。”
他指着最矮的塔楼。“考虑到它不算是一股真正意义上的力量，更多的是一系列针对光系治疗者、辅助法师以及任何需要奇术的职业的训练设施和医院，它对我们不构成威胁。作为权力最小的力量，因为他们要听从其他力量的指挥，在担心他们之前，我们得小心别冒犯到其他力量。实际上，”
他托着下巴思考着说，“如果和女先知的事情进展顺利，我应该考虑在镀金王座扩展守护力量的分支，作为一种支持的表示。”
“之后再谋划那些，这和那个女孩以及他厉害的光系魔法有什么关系？”
方知摇摇头：“不，那是圣女，繁荣力量每一百年会把这个头衔授予一位对光系魔法有高亲和力的帝国女性贵族，女先知不一样。他是塔楼领域内最强大的预言者，拥有最多的命运之力，并且操控命运的能力最强。他的职业是系统每两万年直接授予一次，这意味着他所预见的预言总会成真，因为它们有系统本身的支持。”
他坚定地解释道，“女先知是命运之堡内等级最高的职位，尽管在过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大贤者的掌控下，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虽然圣女这个职位主要是为了满足贵族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但女先知实际上受到平民的崇拜，在他们当中极受欢迎。他没有魔法施法能力。”
“好吧，我明白了。不管怎样，你对女先知的计划是什么？”微光不耐烦地问道。
方知翻了个白眼，又打了个响指关闭了投影。“我想在他被带到帝国首都的命运之堡分部之前见见他。”
微光通过契约传递出它的怀疑：“但那需要知道他成为女先知的日期，也就是他的生日。”
方知沉默了。
当蛇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盯着他：“你不会……你之前真的去窥探每个家族及其成员的私人信息了吧？”
方知低头瞪着契约兽，扯了扯它冠羽上的一撮羽毛。
“不，我没有，多谢关心。”他微微皱眉。“我当指挥官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他们的一名高阶成员在扭曲深渊死在我的部下手里，我得在基座提交一份报告。他们成员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写在一起，高阶成员的信息在列表最上面。
你来猜猜这是谁的错，我甚至可以给你个提示：受害者是个漂亮的女性，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他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作为回应，微光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他的罪行真是越来越多了，不是吗？”
方知苦涩地摇摇头，然后陷入沉默，皱着眉头盯着桌子，努力思考着：“但那天我去提交报告的时候，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哦？”微光好奇地歪着头。
方知揉了揉后颈：“在女先知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已经去世的成员，但被列为‘荣誉成员’。他在加入的时候就死了，这意味着有人把一个地位很高的人的名字写进了纪念册，以此来纪念他。但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姓氏……你知道女先知有个弟弟吗？”
微光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
然后打了个喷嚏。
“呃……不，我不知道。”它抽了抽鼻子，“这……感觉像是我应该知道的事。等等，不只是我，感觉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
方知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在他被接回去并正式成为女先知的两小时前去世了。”
“我……我猜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没人听说过他，以及为什么他只是个‘荣誉成员’……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沮丧。”
方知皱着眉头看着桌子，表情依然复杂。“这不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事实，但实际上命运之堡会比正式宣布新女先知的任命提前三天得知他的信息和位置。在他获得这个职业的三天时间里，他们通常会派一两个誓约力量的高阶成员秘密保护他，并观察他的行为。但是对于女先知的兄弟姐妹和家庭成员有保护措施，所以如果他们没有出手救他弟弟……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不想让他活下来。”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这件事的影响。
微光抬头：“所以……你的鬼鬼祟祟的计划是通过救他弟弟来操纵他，让他欠你人情吗？”
方知拍了下它的头，但没用力。“不管我作为奥雷利安委员会的首领，以及帝国荣誉财政委员的身份如何，让女先知欠我人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很危险。实际上，我只是想和他谈谈，看看他的命运能力与我会有怎样的互动，考虑到我的状态界面有多扭曲。我……也想确保他不会和英雄发生冲突。”
“这……是个非常好的观点。你觉得他会试图和他建立联系吗？”微光眯起眼睛回应道。
方知点点头：“肯定会，上次他是独自行动，但我猜他会想利用他这个职业赋予的极高命运之力和光系亲和力，从命运之堡获得支持，不管是间接的还是直接的。”
他把微光放回旁边的沙发上，它身上没有毛毯了。
然后他起身走进厨房，拿回来一些茶杯和黄铜水壶。
“但在我们进一步考虑这件事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应付一下我们的新访客。”
“哈？”微光困惑地眨眨眼，“新访客？你说的是——哦。哦哦。”
它晃动着身体，吸收着通过契约传来的新信息。
然后它突然从沙发上下来，爬到方知对面的沙发上，那沙发背对着入口和厨房的门。
“我有个好主意。”它蹲下来，白色和金色的翅膀收拢，银色的身体不会被任何新来的人看到。
方知眯起眼睛看着它：“你觉得你在干什么？”
微光嘘了一声，“别破坏气氛！”
然后就安静下来。
方知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些茶后，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叉。
他们等着，脚步声朝他们的房间靠近。
他们听到有人敲门。
“呃……你好？有人在吗？有人让我来这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们听到他一边摆弄着门把手一边咒骂：“这破玩意儿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贵。”
门嘎吱一声打开，塞德里克·费林的脸露了出来，他走进客厅，身体其他部分也跟着出现。
他环顾房间，目光落在方知身上，他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喝着饮料。
“哦，原来你在这儿。你为什么不——”
“吼！”
“呀！”
方知看着微光突然立起身，在年轻人面前展开翅膀，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盯着这条一米长的蛇，而蛇也用金色的眼睛回瞪着他。
没人说话。
然后微光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