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开始的地方(1979)

1979年，南非，普利托里亚市。

8岁的的埃隆又一次被堵在了学校后巷。这座建于殖民时期的校舍爬满常春藤，三楼物理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那里曾见证他偷偷翻阅《天体物理学概论》时被粉笔灰染白的睫毛。

夕阳将砖墙染成血色，三个高大的身影在身材矮小的他面前投下阴影。为首的矿场主之子汤米晃着拳头，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听说你又在上课时纠正老师的错误了，小天才？“

埃隆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发白。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依然挺直了脊背：“老师讲错了，火星的重力加速度根本不是3.7m/s²，是3.711m/s²。“

“闭嘴！“汤米的拳头重重砸在埃隆的腹部。疼痛让他弯下腰，但下一秒他又倔强地抬起头：“就算你打我，事实也不会改变。“

“你这个怪胎！“汤米揪住他的衣领，“整天就知道看那些破书，装什么聪明人？“

埃隆感觉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但他依然直视着汤米的眼睛：“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连最简单的物理公式都记不住。“

就在这时，另一个稚嫩但坚定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放开我哥哥！“

埃隆转头，看见自己七岁的弟弟金博尔和五岁的妹妹托斯卡站在那里。金博尔手里举着一把水枪，托斯卡则抱着她最爱的泰迪熊。

“快走！“埃隆焦急地喊道。

但金博尔已经扣动了扳机，水柱准确地射中了汤米的眼睛。“这是特制的辣椒水！“金博尔大声说，“我哥哥教我的配方！“

汤米捂着眼睛惨叫，他的同伴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住了。托斯卡趁机跑到埃隆身边，用她的小手帕擦拭哥哥嘴角的血迹。

“你们这些可恶的小鬼！“汤米气急败坏地想要冲过来，但埃隆已经掏出了他自制的声光干扰器。刺眼的强光和尖锐的蜂鸣声让几个大孩子落荒而逃。

“你们不该来的。“几个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后，埃隆上气不接下气的蹲下身，轻轻抱住弟弟妹妹。

“但我们是一家人，“金博尔认真地说，“妈妈说过，我们都姓斯塔克，要学会一起去战斗！“

托斯卡点点头，紧紧抱着她的泰迪熊：“而且泰迪熊会保护我们。“

埃隆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往家走，夕阳将三个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

梅耶·斯塔克开门时，围裙上还沾着油画颜料。这位兼职模特的母亲看见他们三个的样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疼地为埃隆处理伤口，又给金博尔和托斯卡倒了热可可。

“你们父亲说得对，“母亲轻声说，她将金博尔调配的防身辣椒水仔细收进医药箱，“你们太特别了，特别到这个世界都装不下你们。“

“那就去更大的世界。“埃隆望向窗外的星空，那里有无数闪烁的光点，每一颗都像在向他们招手。

......

比勒陀利亚的柏油路在正午阳光下泛起油亮的光，沥青融化的焦味混着蓝花楹的甜香钻进鼻腔。埃隆把发烫的鼻尖贴在铁门冰凉的雕花栏杆上，看着表弟家的保姆往泳池里撒彩色气球。

烤肉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时，他听见自己的胃袋发出响亮的哀鸣，像极了父亲那台老式甲壳虫汽车的引擎声。

“你应该庆幸只是禁足，不让你参加表弟的生日聚会。“母亲梅耶把百叶窗拉得哗哗作响，金丝雀胸针在晨袍领口颤动，“上周打碎古董钟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那可是你祖父从开普敦带回来的船钟。“

男孩的指节还带着暗红擦伤，那是今早和邻居孩子争夺滑板时留下的。他忽然转身冲向储物间，运动鞋在柚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吱呀声。

等梅耶追出来时，只看见防盗网外晃动的金发——那孩子像只灵活的松鼠，踩着石榴树瘤翻过了两米高的院墙，树皮碎屑像雨点般落在她新买的波斯地毯上。

蝉鸣声震耳欲聋，埃隆在教堂尖顶的阴影里数到第七个路口时，汗水已经浸透棉质衬衫，在后背洇出盐白的蝴蝶斑。他记得表弟家门前有棵蓝花楹，可转过第三个街角，相似的紫色花树出现了六次。

橱窗里戴圆顶帽的假人模特突然让他想起父亲的办公室，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走反了方向——市政厅的铜钟此刻敲响两点，而表弟家的泳池派对应该刚开始切蛋糕。

“小鬼，你的膝盖在流血。“加油站员工从生锈的铁皮棚里探出头，手指间夹着的卷烟灰落在油污斑斑的工作服上。埃隆这才发现右腿擦破了大片皮肉，沙粒嵌在伤口里像撒了层胡椒。他用印着可口可乐广告的硬纸板草草包扎，继续沿着有轨电车的轨道前进，生锈的铁轨在烈日下蒸腾出眩晕的波纹。

埃隆的指甲缝里全是铁轨边的煤渣，左脚鞋跟不知何时掉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石头上。他经过一家犹太面包店时，老板娘隔着橱窗抛来沾着罂粟籽的贝果，但他假装没看见——饿得发颤的胃袋此刻成了最忠实的盟友。

当暮色把市政厅钟楼染成蜜糖色时，表弟家花园的彩灯终于在三个街区外闪烁。

“上帝啊！“梅耶的尖叫声惊飞了蓝花楹上的鸽子。她提着奶油蛋糕裙摆冲下台阶，珍珠项链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你怎么敢！整整十四公里！“

她闻到了儿子身上混合着铁锈与汗酸的气味，这让她想起丈夫在工厂呆了一整晚后回家的模样。

男孩突然像受惊的壁虎窜上枫树，树皮粗糙的纹路磨得他掌心发烫，高处枝条在他体重下发出危险的呻吟。大人们围着树干打转，手电筒光束交织成牢笼，某个穿燕尾服的宾客差点被垂落的树根绊倒。

“妈妈会杀了你。“7岁的金博尔仰着头，怀里的氦气球被风吹得乱撞。月光穿过叶隙，他看见哥哥脏兮兮的脸上有种奇异的光，就像去年在克鲁格公园见过的夜行狞猫，“但你真的很酷。“

“闭嘴，金博。“埃隆又往上蹭了半米，树冠里惊起几只蝙蝠，翅膀拍打声像翻动的书页，“我才不要吃一个月胡萝卜沙拉。“

他的裤兜里塞满了枫树翅果，这是准备带给学校实验室的——上周自然课老师说这种种子能在真空环境休眠二十年。

表弟举着融化变形的冰淇淋凑过来时，埃隆正用牙齿撕开膝盖上的血痂。就像他们后来在加拿大送报纸时，埃隆坚持要冒雪多送三个街区；就像StarkX第三次爆炸后，他眼里跳动的蓝色火焰与此刻如出一辙。

“下来吧。“梅耶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她踢掉Jimmy Choo高跟鞋，露出磨破的丝袜下渗血的脚踝，“我保证不罚你。“她想起儿子出生时脐带绕颈三周仍奋力啼哭的模样，产科医生曾说这是他们见过最倔强的新生儿。

枫树叶沙沙作响，埃隆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收缩。他知道母亲说谎时右眼皮会颤动，就像此刻。但晚风送来奶油蛋糕的甜香，而他的胃袋已经饿得抽搐。当第一滴雨砸在额头上时，他像只树袋熊慢慢滑了下来，枫树皮在肚皮上留下细密的红痕。

金博尔永远记得哥哥落地时的样子：膝盖结着黑红血痂，眼睛里却燃着银河。

雨滴开始密集坠落时，埃隆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那是他用沿途收集的废电线自制的微型马达，此刻正躺在浸透汗水的锡纸里，像颗倔强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