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找死

陆远顿时清醒了七八分，摸着短刀翻过身来，却只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窗口处，捂着嘴巴低声啜泣。

“哎……”

他无声的叹口气，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再多的安慰也没用，只能等时间来抚平创伤。

陆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他就已经醒了。

这一夜的睡眠质量极低，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看着身边睡得死沉的弟弟，陆远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睡得香。”

“钦天司不找到面具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帮畜生动起手来，怕是整条巷子都要鸡犬不留。”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临海坊，可是，钱呢？”

“就这点银钱，举家搬迁和流民有什么区别？”

“今天出门看看形势再做打算不迟。”

陆远眉头紧锁，内心充满忧虑，之前的日子虽然苦，但他只需要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搞钱和肝经验，现在却是提心吊胆，连觉睡不踏实。

他揉了揉脑袋，起身推开房门，来到院子中。

天气有些阴冷，太阳还没完全升起。

炉灶上满满一锅烂菜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陆无双早早就醒了，或者整夜没睡。

她蹲在炉灶前，小脸蛋被烟火熏的黢黑，眼泡又红又肿，大概是哭了一整夜。

听见开门声响，小姑娘端起一碗盛好的热汤，晃晃悠悠捧到陆远身前。

“大哥，米剩的不多了，我出门挖些了些野菜煮了一锅汤，你快尝尝。”

说完，她好像生怕对方误会一般，小心解释道：“我只用了一点点米，保证只有一点点。”

“你会做饭？”陆远接过汤碗，有些诧异。

陆无双紧咬嘴唇，怯生生的看过来，好像生怕陆远丢下她不管。

“我不会吃白食的，我肯干活，我还会针线活，我娘教过我怎么缝补衣服。”

“不会的我可以学，我学的可快了。”

晦暗的晨曦中，陆远沉默地看着装成大人的小女孩，半天说不出话来。

穿越前，五六岁的小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乖巧的让人心头发堵。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你也吃吧。”

“我早就吃过了，厨子肯定要偷吃的呀。”小姑娘咧嘴干笑，因干裂而出血的嘴唇却出卖了她。

“我饭量小，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陆远没再多说什么，吹着气将热汤灌进肚中。

太阳冒出头来，他告别小无双，带上十来个铜钱，前往烂泥巷。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越累越高。

要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今天去街上观察一下行势，再做下一步打算。

刚走到巷子口。

就看见侯爷带着两个跟班守那里，他们现在的搜刮愈发紧迫，像是急着给老爹买棺材一样。

陆远看着他们的不劳而获的样子，心里泛起嘀咕：“这帮狗日的什么也不需要干，铜钱自己就会往口袋里面钻。”

“嘀咕什么呢？”侯爷勾了勾手指，“听说你小子最近买卖不错。”

侯胖子看陆远，越看越顺眼。

这小子，说话好听，交钱又多，是他手底下最肥的肉畜。

这样的牛马，就要压榨的再狠一些。

陆远赔笑道：“托侯爷的福，这些日子赏光的客人多。”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五枚铜钱，递了过去：“还指望侯爷多照顾。”

侯爷见了钱神色缓和许多，居然少见的扯起闲话。

“知道就好。”

“昨天我看你抱走一个小要饭的，那是谁啊？”

陆远的表情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随后唉声叹气道：“嗨，别提了，一个老家的远房亲戚，闹灾活不下去，投奔过来的。”

“真是倒霉，自家都揭不开锅呢，又要添一双筷子。”

侯胖子讪笑一声：“少跟我来这套，该交的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陆远赔笑着向后退去，刚转过身，就听见侯胖子的自言自语。

“嘶……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那小姑娘。”

……

“杂碎，老子本来打算放你一马的……。”

“既然如此，就留不得你了。”

陆远的眼神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戾，随后快步走进烂泥巷。

在巷子里兜兜转转绕了几圈，除了碰见几个差役之外，并未遇到钦天司的人。

不知这群凶神是不是已经转移调查方向，这种情况好歹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临近中午，陆远出现在一家药铺门口。

“吕氏草药铺。”

陆远看向斑驳老旧的匾额，上面还有两道明显的划痕。

整间药铺破旧狭窄，门面老旧，里里外外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筐。

门面虽然不大，客人却不少。

不论是百姓治病疗伤，还是武者固本培元，都离不开药物辅助。

草药铺从来不缺生意。

陆振扛着一个不知装什么的大包走出门来，重重摔在马车上，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陆远。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然后快步跑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

陆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口道。

“给我弄点毒药，见血封喉那种。”

？？？

陆振的表情瞬间凝固，大哥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他拉着陆远的胳膊来到药铺旁边的窄巷里，压低声音道。

“这东西谁敢卖啊，要是被查到，是要杀头的！”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人事，小孩少打听，你就说有没有吧。”

陆振眯眼看了半晌，似乎下定某种决心，“确实没有，但是有麻药，什么时候要？”

陆远有些牙疼，毒药都要都没有，还开什么药铺。

“也……行吧。”

“天黑前我来取，今天晚上不用等我开饭了。”

“最好在帮我搞一包石灰粉。”

听到这句话，陆振证实了心中猜想，“大哥，有什么事，咱兄弟一起上……”

“干你的活儿。”陆远出言打断，“抽空教一教无双怎么编草鞋，家里囤的草鞋卖的差不多了。”

见大哥主意已定，陆振也不再争辩，沉重的点点头，“那你小心。”

“切……”陆远咧嘴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啊？”

“比如提亲？跟哥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啊？”

陆振愣在原地，他从未提起此事，大哥是怎么知道。

他想起最近发生的诸般事情，眼中浮现纠结，低头揉搓着手指，快速解释道。

“药店吕老板对我不错，打算招我上门。”

“但是他脾气有些古怪，非说要双方家长出面敲定。”

他语速越来越快，似乎特别担心陆远怪他多事。

“希望……大哥能出面……沟通……”

一口气说完，陆振感觉脸颊烧的通红，好像卸下重担般长出一口气。

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毕竟，按照大哥的性格，对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敷衍了事，从不关心。

抬起头，已经不见陆远身影，只有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土狗，正蹲在身前吐着舌头。

走了吗？果然如此。

哎……这种小事，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墙角处突然探进来半个身子。

正是去而复返的陆远，他满脸疑惑：“傻愣着干嘛，提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