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潜伏

今夜无月,天色漆黑。

临海坊的深夜格外安静。

远远能听见犬吠和蝉鸣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声响是隔着层薄纱,亦不真切。

费伍坐在树梢上,抓起酒葫芦猛灌一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独享片刻的安宁。

他转过头,视线投向漆黑的夜幕。

目光扫过一所稍显破败的宅院,这里原本属于永州萧家,如今盘踞在这里的却是一个姓侯的本地无赖。

宅院规格严整,布局和位置都属上乘。

遍观整个临海坊,也只有眼前的“侯府”完美符合主家公子陈奉安的要求。

低调、宽敞、且距离“长风武馆”并算不远。

说实话,要不是姓侯的地痞贪得无厌,他并不希望用这种朴素的方式解决问题。

一块有价无市的“长风武馆”推荐令还不够,居然一次又一次的抬高价码。

费伍当然不在乎这点小钱,可堂堂云阳王府侍卫,一顶一的高手被一个小地痞敲竹杠,未免太离谱了。

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

“麻烦,让这种杂碎脏了我斧子。”

费伍收起酒葫芦,突然眉头微皱,敏锐地察觉到阴影中一个身影正在飞快移动。

“昨天酒馆里那个小子?他来这里干什么。”

陆远并未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费伍。

毒药、石灰加上深夜潜入,这是他能想到全部准备工作。

绝不可能让这个胖子活过今晚,否则不知会引来什么样的祸端。

今夜家家闭户,处处关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摸黑爬上侯家后院外的老树,跳过院墙,如野猫般轻巧落地。

牲畜粪便的味道顿时涌入鼻腔,这里是侯家的马厩。

刚一落地,尚未来得及查看地势,忽见墙角红门打开,一个醉汉提着灯笼摇摇晃晃走进来。

陆远就地翻滚,躲进对方的视野盲区。

刚刚稳住身形,耳后便传来不规律的喘息声,他惊恐转过身,看见一匹枣红马正在歪着头看他。

既未惊嘶,也未扬蹄。

马这种动物比较安静,你只要不惹它,它根本不理你。

“好马儿。”陆远轻声道。

他的声音刚巧被院外的更鼓声盖住,仔细听来,二更四点。

醉汉侧身锁住角门,晃晃悠悠挂起灯笼,在马槽里添了些草料,走进卧房,铺开卧被,倒头就睡。

陆远钻进匕首,悄悄潜伏过去,路过卧房时,却不小心挂着门锁,引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屋里传来醉汉的叫声:“劳烦禀告侯爷,喝不动了,小的真喝不动了。”

陆远听了半晌,见卧房里面没有动静,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厮多半醉倒的,不如趁这机会刷一波技能熟练度。”

他打定主意,抽出匕首,就要推门进去完成刺杀。

可手指刚刚碰到门扉,却听见“咔啦”一道门闩声,木门吱呀呀裂开一道缝隙,黑暗中显露出一个半身赤裸的人影来。

“我说了……你是谁?”醉汉大惊,酒意顿时清醒七八分。

【潜行中止,经验+5】

“哎……”陆远轻叹一声。

收拢肩膀,向门里撞去。

门扉被撞开,夜风趁机钻入,吹的灯笼来回摇晃。

醉汉仰面跌坐在地,正要尖叫,却在灯影里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当即瘫软了八分,只剩下颤声求饶:“陆远?!饶命!饶命!”

陆远将匕首抵住对方喉咙,在晃动灯影中看清对方面目,正是平日跟在侯曜左右的跟班打手。

他问了一句:“你认得我?”

“认……不,不认得……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醉汉苦苦哀求。

“说实话就饶了你,侯曜在哪?”

“在……在前院喝酒,还有李青夫妇陪着。”

“说的实话吗?”

“撒谎遭雷劈哟!”

“噢。”陆远应了一声,划开对方喉咙,随后紧紧压住对方,直到身体彻底瘫软。

他起脚踢开尸体,借着灯影小心擦掉刀刃上沾染的血痕。

随后在床底下翻出一根哨棒和几块散碎银两。

他将碎银收进缠腰袋,吹灭灯笼,收好匕首,擎着哨棒,一步步向着角门走去。

此时,半扇月亮从云层缝隙中冒出来,给院子里披上一层白纱。

陆远来到角门前,提栓锁上房门,才翻墙过去。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自己失手,漏人逃走时,这扇门也能阻拦一二。

一切就绪后,陆远望向灯明之处,正是侯家后厨,两侧墙深草杂,不可能无声通过,看来只能从后厨潜入前堂。

陆远摸着过去,在暗处看见一个胖女人正在涮洗汤罐埋怨着:“喝喝喝,天天就知道喝!喝死算了!”

此人正是侯曜家里的胖婆娘。

陆远潜伏在草丛中,心里有些犹豫。

对于平时骑在头顶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他宰杀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眼前的情况不一样。

与侯曜截然相反,眼前这个胖女人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在烂泥巷是出了名的悍妇,却从不欺压这些商贩。

甚至在原主的记忆里,老爹临死前还受过这个女人的恩惠,虽然那只是两块凉透了的肉饼。

正这份乱世中难得的善良,让陆远的杀心有所动摇。

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吕老板的赠别礼物——两个油纸包。

浅黄色的是麻药粉,灰白色的是石灰粉。

他将麻药粉小心涂抹在刀刃上,然后将剩余部分倒在手心,拎着哨棒悄悄潜伏过去。

“学武,学武,也不撒泡尿照照……”

“整日好吃懒做,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哪有吃苦练武的本事,当初我真是瞎了眼……”

侯家婆娘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忽然感到感到头侧一疼,随即天旋地转坐在地上。

正要开口呼救,忽然感到一只大手从背后按在她的口鼻上,无数粉末随着仓促的喘息钻入心肺之中。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就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卷,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血液涌上头顶,让她生出一股醉酒般的眩晕感,然后眼前一片虚无。

陆远收起哨棒,手指横放在在女人的鼻息下。

“呼……先睡会儿吧。”

如今,他对于各类武器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力道把握也更加精准。

这一击虽然会让胖女人受到重击,却也不至于丧命。

将胖女人的身体拖放到灶前扶稳,以此挡住炉灶中跳动的火苗,然后抓起一把炉灰和石灰掺在一起,趁着窗外月光,一步步走向前堂。

前堂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觥筹交错和酒谈声。

陆远躲在幕帘后边,听着三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