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再次看向了冯庆生，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回光返照般的清醒，让她记起儿子已经死了。
如今丈夫为了救自己，也要死了。
“我不想让他们死。”妇人呢喃着道。
神龛中的声音，充满诱惑。
好似这世间一切美妙，都藏匿其中，唾手可得。
“为吾献祭，汝一切心愿皆可圆满。”
神龛中的存在，要的是血食。
可几人都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哪有血食可以献祭呢？
妇人似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顾九：“小九……”
顾九心里打了个寒颤，婶子该不会要拿他当血食献祭吧！
然而妇人并未这样做，她只用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顾九：“好孩子，要和你叔一起，好好活着，莫像水生一样……”
顾九愣了下，看到妇人开始朝着神龛缓缓爬去。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婶子没想把他当血食，去祭祀神龛中的恶神。
她是要把自身当血食！
顾九顿时睚眦欲裂，攒足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发出虚弱的呐喊：“婶子！那是恶神，不要过去！”
然而妇人却好似听不到，又或者即便听到了，也不理会。
她的动作缓慢，虚弱无力，却十分的坚定。
顾九用尽浑身力气，想要起身把她拉回来。
奈何伤的太重，动一下，浑身都似要散架一般。
只能眼睁睁看着妇人爬进神龛，黑暗中的那双眼睛隐去，紧接着妇人的身子突然似被什么东西扯住，唰的一下没了。
神龛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好像什么东西在啃嚼骨头，丝丝血腥气散出来，化作一缕缕红光，落在顾九和冯庆生身上。
顾九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伤势正在快速恢复。
能动弹的那一刻，他如弹簧般跳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神龛。
片刻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再度出现，这次多了一丝贪婪。
“为吾献祭，汝一切心愿皆可圆满。”
顾九眼睛一片通红，哪里不明白，婶子是用命换取了这一切。
如果此刻他有什么心愿，必定是让眼前的恶神连同神龛一同毁灭！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多武道高手，都不敢随意对神龛出手，可想而知其中的危险。
这时候，冯庆生醒转过来。
胸口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面色十分红润，连瘸了的腿都伸直了。
神龛的效果，如此强大。
这样的诱惑力，非一般人所能抵挡。
只是冯庆生依然有些迷茫，左右看了看，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在哪。
直到看见站在身旁的顾九，他才清醒过来，连忙四处看去，可哪里找得到妻子。
冯庆生顿时惊慌拉住顾九：“你婶子呢？”
顾九咬着牙，最终选择隐瞒这件事。
冯庆生能够在深夜背着妻子上山，不顾自身危险，足以说明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若让他知晓妻子被神龛里的恶神生吞活剥，骨头都嚼碎了，会是什么感受？
即便顾九自己，想想都觉得难受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拉起冯庆生就走。
冯庆生奋力挣扎着：“放开我，你婶子还在山上，我……”
“她被不知名的东西抓走了，生死未卜。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婶子能好端端回来，我又如何向她交代！”
顾九通红的眼睛，让冯庆生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模棱两可的话语，又让他无法做出判断。
顾九用力拽着他：“先下山，等天亮了再回来找！”
他的动作有力又坚定，冯庆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生死未卜，只是推辞，妻子恐怕已经遭遇不幸。
他失魂落魄的被顾九从神龛前拽走，那一抹淡淡的红光若隐若现，最后带着阴森气息逐渐散去。
轻微的哽咽声传入耳中，顾九心里明白，冯庆生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只要他不明说，终归给了一份希望。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才是。
哪怕是假的。
如此下了山之后，洪呦呦大老远便高喊着：“是小九哥！他回来了！”
看到顾九和冯庆生下山，洪思祥和齐致远纷纷松了口气。
只是等到了近前，看到两人浑身血污，连洪呦呦都被吓一跳。
她连忙跑到顾九身边，上下扒拉着：“小九哥，怎那么多血？哪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顾九摇摇头，看向齐致远。
两人对视一眼，齐致远立刻看出顾九有话要说，便把到嘴边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把眼眶发红，满心悲伤的冯庆生送回了棚屋。
洪思祥，齐致远，洪呦呦都在外面等着。
“先回去再说。”洪思祥也看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九嗯了声，跟着他们一块走到瓦房区。
一路的沉默，直至进入院落后，顾九才出声。
他先对洪思祥道：“对不住洪药头，那宝药让人抢了，但无论价值多少，我都会偿还！”
洪思祥已经料到这件事，不等说话，顾九又看向齐致远：“丹药我吃了，谢齐叔救命之恩！若无那颗丹药，我恐怕回不来。”
齐致远皱眉，一颗丹药罢了，他并不会和未来师弟计较。
可那丹药的效果他清楚，能激发潜力，透支生命，短时间内获得极高的修为。
但事后却会十分虚弱，甚至加重伤势。
顾九如果在危急关头吃了丹药，为何现在一点也没表现出后遗症？
齐致远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当即沉声问道：“你献祭了？”
“不是我。”顾九眼眶发红：“是婶子以自身为血食，献祭了那恶神，我亲眼看着她被吃掉！”
几人都没再说话，他们虽然见多识广，可顾九所说的事情，也并非总能遇上。
但凡有点良心，听说了这种事，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以自身为血食！
洪思祥忍不住叹气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到巡山客的婆娘，也有如此情义。”
这时候，顾九忽然跪倒在地，冲两人重重磕了个响头。
“我有两件事一定要做，求洪药头和齐叔成全！”
洪思祥没说话，齐致远却是感受到顾九身上暗藏的浓浓杀意，不禁问道。
“你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