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进行到一半正是热闹,不想班氏老者一句话,引来众人长足的沉默。
族长凌云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
而其亲信皆是为之不满,在客人面前不好发作罢了。
尹芷柔这才知晓,原来凌玥没有在场的原因便是……
离家出走?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莫非,她不愿履行这场婚事?
心中虽有疑问,顾及对方尊严她仍没有当众询问,静默的端坐席间。
她没动过一下筷子,因为她不需要进食,吃下去反而是负担。
可在那些想搞小动作的人的眼里,她这是生气的表现。
于是,又煽风点火一番。
尹芷柔看到众人的注意力皆是在自己身上不得已只好开口说:
“恐有内情?”
族长刚欲接话,不想却被上菜的青年接过话头:
“八爷爷多心了,玥儿前些天说是要外出修行。
我便把她送往承化,那里的枫堂学院是墨家麾下产业,各位长辈不要担心。”
说罢,席间一位中年起身证实其说法,帮忙圆场。
尹芷柔看向说话的青年,只觉得眼熟。
瞬间,她恍然,便要起身行礼,对方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静坐。
“九幽啊,玥儿还小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乱来?
大家分明都知道黎明岛前来提亲,她怎地还出去修行?”
另一位班氏老者呡了口酒:
“莫非,玥儿不愿出嫁?”
此话一出,场间气氛更是紧张。
尹芷柔也不免为难起来,她知道这些人会这么说,都是刻意表现给她看的。
因为她代表的是黎明岛,那些人的目的是让族长在其面前挫着颜面。
做的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可见,这些人有反心。
“这位长老毋要多心。”
尹芷柔望向那老者,丝毫没有对其有敬畏之心。
论辈分,对方不及她,她这样说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临行前我家主人曾交代过,这段姻缘虽是父母之命,但主要还是看当事人的意思。
我们这些外人不要过多干预便是。”
听到这话,一直喝着闷酒的班洐眉头一挑。
两位老者为之郁结,一个小辈怎么说话如此不客气?
“况且,我家少主正是因为要在承化耽搁些时间,故而不能相见。”
“你的意思是……”
班洐放下酒杯瓮声瓮气地问道。
尹芷柔没在接话,只是静静坐着。
她感觉到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这人似乎比她强那么一点点。
“哐!”
装着补汤的陶锅摔在地上,汤水险些溅到班氏三人身上。
只是这三人周遭有无形壁障一般,这汤水近不到身前。
众人为之侧目,只见墨风俯身捡着陶锅碎片,嘴里说着:
“哎呀!我把王八汤撒了,罪过罪过……”
两老者知道这是在暗讽他们,倒也不发作,反倒安静下来。
班洐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酒太醉人,竟是把酒杯掷向墨风。
这看似发酒疯的行为来的太过突然:
“你要做什么!!”
墨家长老拍案而起,却来不及救援。
若是墨风被人当着他的面废了,他没法向家主交代。
可是酒杯已经离手,他这样的举动显得多余。
尹芷柔身形虚幻,原来早就挡在了墨风面前。
在她前面又有一人,速度明显比她快了不少。
此人正是零绝之都年轻一辈无人能及的凌九幽。
也是年轻一辈中说话有分量的唯一一人。
他手执酒杯,不怒不愠:
“客人远道而来,不想某些人借故闹事,让你见笑了。”
其转身面向尹芷柔。
尹芷柔点了下头,回到座位。
凌九幽丝毫不忌讳:
“班世叔不胜酒力,您二老扶他回去休息吧。”
两老者不为所动,凌九幽右手凌空一握。
三人面前空间裂开一道口子,硬生生将班氏三人转移,或者说是驱逐出席。
此等手腕,着实强硬,想必是动了怒,做完这些其自行离去,免人口舌。
毕竟在坐的还有几个氏族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他刚才的做法就像打了一个擦边球。
宴席进入尾声,众家族代表纷纷起身告辞,今日之事,耐人寻味。
热闹过后的冷清,最是让人无所适从。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尹芷柔以及凌云夫妇,至于凌九幽则不知去了哪里。
三人坐于客厅,凌玥母亲亲自斟茶,尹芷柔心情放松不少。
凌府虽大,她始终没见到有佣人的身影。
这,让她备感亲切,凡事亲力亲为,凌云应该是个好族长,可为什么那些人……
三人无话,只是各自喝茶,黄昏时分,凌云这才拿出了她转交的书信。
拆开信封,绕是以他的阅历都不免神色变得精彩起来:
“这字……啧……”
都说字如其人,这么丑的字他平生仅见,就像小孩信手涂鸦一般。
莫非他这未谋面的未来女婿是个浪荡轻浮之辈?
存心寻老岳父开心?
尹芷柔蓝瞳平静如水,没有替他辩解,耐心的等待族长的回复。
凌云捊捊胡须,耐心读完书信,小思片刻,方才道:
“也好,世间事无巧不成书,既然他两都去到了承化,那今后便劳烦尹姑娘照顾了。”
尹芷柔淡然一笑,问道:
“族长觉得我家少主如何?”
“真人。”
凌云的评价很简短,没有去提那糟糕的字体。
“我是怕您看了这封书信心生悔意。”
尹芷柔双手捧着茶杯,没有要喝的意思,茶已凉透。
凌云站起身来,身子微躬,敬言道:
“姑娘说的哪里话,大恩未敢望。”
一直沉默的凌氏也开口道:
“注定之事,又怎言悔,请姑娘放心,玥儿绝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孩子。”
“先前玩笑,您二位也大可放心,少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尹芷柔放下茶杯,对两人行了一礼,便要告辞。
“姑娘不多留两日?是不是哪里怠慢了……”
夫妇俩想不明白这少女为何急着离开,极力挽留。
她摇摇头,笑道:
“我四处走走,隔日再来辞行。”
“……”夫妇俩相视无言,尹芷柔再行一礼:
“告辞。”
是夜,月色晦暗。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崖畔白色的花海随夜风摇曳。
细闻,有一阵阵淡淡的花香。
尹芷柔抱膝坐在紫色晶石之上,望向无尽深渊目光出神,不觉眼眶湿润。
她从未来过零绝之都,但她不会忘记冥王渊。
泪滴离眶刹那凝结成冰,顺着紫黑晶石坠落。
石下传来一声惊咦,尹芷柔回过神,身子前倾俯首望去。
与之目光对上的是一双清澈的黑瞳,月色很暗看不清其面貌。
只隐隐约约得见面部轮廓,竟有几分眼熟……
对方显然也有同样感受,欲言又止,四目相对都带着相同的疑问。
夜风拂面,看到石头上的人的长头发,那人后退一步,有些难以置信。
尹芷柔手一招,一根闪耀着电光的金属树枝握在手里,向前探去。
于是她看清那人的脸,那青年更是惊讶,惊叫道:
“是你?!”
这一声包含着万般复杂的情愫。
见到青年的银发,尹芷柔左手杵着下巴,淡笑道:
“是你呀……上次,抱歉。”
两人的脸先前离得极近,认出彼此之后都有意无意的保持些许距离。
他记得那个女孩的头发很长,淡雅出尘的气质,她记得那倔强的眼神以及那头银发。
原本以为再不会有交集,不想,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