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在日历上画下第27个爱心符号时，终于承认自己沦陷了。
这些隐秘的标记记录着每次与宁深相遇的心动瞬间：他弯腰为她系鞋带时的发旋，讲解甜品时微翘的尾音，还有上周暴雨中他用外套为她挡雨时，衬衫被淋透后若隐若现的腰线。
“你该告诉他。“林妍搅拌着奶茶里的珍珠，“除非你打算学《花样年华》把秘密说给树洞听。“
桑暖戳着提拉米苏上那颗心形咖啡粉：“你知道我父母为什么离婚吗？“她突然说，“因为我妈总抱怨爸爸把实验室看得比家重要。后来她跟一个甜品师走了，说'至少他懂得生活的甜'。“
咖啡粉在勺下碎裂成斑驳的痕迹。十二岁那年的记忆依然锋利——空荡荡的冰箱，父亲醉倒在书房，而她守着生日蛋糕等到凌晨，最终把已经融化的奶油倒进垃圾桶。
“所以你怕宁深像你妈妈？“林妍难得严肃，“还是怕自己变成你爸爸？“
玻璃窗映出桑暖恍惚的脸。窗外，“甜野“的白色配送车正缓缓驶过，车身上新贴的金融分析图表贴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上周她帮宁深优化物流路线后，他坚持要贴的“专业认证“。
帮宁深整理仓库时，桑暖从法芙娜巧克力箱底翻出个牛皮纸信封。烫金火漆印已经碎裂，露出里面国际法语书写体的邀请函：
「诚挚邀请宁深先生担任第19届世界甜品大师赛评委
——鉴于您曾以满分作品《星空》获得上届冠军」
日期是三个月前。
“你从来没提过这个。“桑暖抖着信纸，“冠军评委？“
宁深正清点香草荚库存，背影明显僵住：“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照出他侧脸紧绷的轮廓。桑暖突然想起那面记忆墙上锁的展柜——那些刻着“NS&S“的模具，那个他说“原计划用来求婚“的多层蛋糕。
“杨雪和我一起拿的冠军。“宁深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腕的烫伤疤痕，“领奖当天，她把我们的联名配方卖给了赞助商。“
桑暖想起宁涛的警告，胃部像被攥紧。她小心地把邀请函放回信封：“你应该去当评委。“
“现在这样很好。“宁深接过信封塞回箱底，指尖沾了巧克力粉，“有店，有...“他看向桑暖，喉结动了动，“有稳定的生活。“
桑暖想追问那个未尽的词是什么，但仓库门突然被推开。小雨举着电话冲进来：“宁哥！亚太甜品协会的人又打来了！说评委名单下周截止...“
陈总把外派文件推过来时，桑暖正盯着手机里宁深的未读消息走神。
“新加坡分部财务总监，三年期。“陈总敲敲文件，“并购案后需要核心团队驻场，你是不二人选。“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线。桑暖想起上周宁深教她熬焦糖时说：“118度是完美状态，多一度就苦，少一度就腻。“就像现在——拒绝意味着放弃奋斗七年才等来的晋升机会，接受则要离开刚刚确认心意的人。
“我需要考虑。“她说。
陈总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因为那家甜品店？“见桑暖瞪大眼睛，他笑了，“全公司都知道你这两月往'甜野'跑了37次——顺便，他家的开心果可颂确实不错。“
回公寓时，桑暖在电梯里遇到了抱着纸箱的宁涛。
“搬家？“她试图友善。
宁涛冷笑：“我哥的'星空'配方原件。“他故意晃了晃箱子，“杨雪姐要起诉他违约，除非交出这个。“
桑暖按住电梯开门键：“什么违约？“
“看来他也没多信任你嘛。“宁涛凑近，酒气扑面而来，“五年前他们签过共同开发协议，配方专利至今还在杨雪手里。“他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我哥放弃比赛吗？因为被行业封杀了——评委们都说他偷窃搭档创意。“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格外刺耳。桑暖站在雨中，看着宁涛的摩托车尾灯消失在拐角，手机突然震动——宁深发来照片：新做的草莓蛋糕上，用巧克力画着个小小的飞机模型。
【宁深：听说新加坡的榴莲甜品不错】
桑暖的视线模糊了。他怎么总是能抢先一步知道她的困境？
“甜野“门口停着辆保时捷跑车。桑暖推门时，风铃声中混入陌生的香水味——橙花与广藿香，昂贵又富有攻击性。
柜台前站着个穿白色套装的女人，正用指尖抹了点奶油品尝：“配方改良了？比以前顺口。“
宁深的表情让桑暖想起凝固的焦糖：“杨雪。“
这就是照片里那个白裙子姑娘。五年时光将她打磨得更加精致，珍珠耳钉随着转头动作闪烁：“这位就是桑小姐吧？宁涛说你在投行工作。“她微笑着伸出手，“正好请教下，知识产权侵权一般判赔多少？“
桑暖看向宁深，他脸色苍白如大理石操作台：“出去说。“
“怕什么？“杨雪从铂金包里抽出文件，“桑小姐应该很熟悉合同条款——第五条，共同研发产品的所有权归属甲方，也就是我。“
文件上宁深的签名刺痛了桑暖的眼睛。杨雪轻抚着展示柜玻璃：“我要的只是'星空'配方，又不是...“她的目光在桑暖和宁深之间转了转，“别的什么。“
宁深突然抓起桑暖的手腕：“我们走。“
他们冒雨跑了三条街，最后躲进便利店的屋檐下。宁深的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呼吸急促：“不是她说的那样...当年那个配方是我们一起研发的，但核心结构是我——“
“你需要律师。“桑暖打断他，职业本能自动启动，“我可以联系公司法务部的——“
“桑暖。“宁深突然捧住她的脸，雨水从他的发梢滴到她鼻尖，“外派的事，你怎么想？“
便利店的荧光灯在雨中晕成模糊的光团。桑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该怎么说？说她害怕重蹈父母的覆辙？说她其实偷偷查过新加坡到BJ的航班次数？
玻璃窗映出他们狼狈的倒影，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宁深的手慢慢垂下：“你应该去。“
远处传来跑车的轰鸣声。桑暖突然抓住宁深的手：“那个配方...对你有多重要？“
宁深望向雨幕深处：“那是我给初恋设计的求婚蛋糕。“他苦笑一声，“讽刺的是，最后用它拿到冠军的，是杨雪和她的新搭档。“
桑暖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那面墙上锁的展柜意味着什么——那不是耻辱，而是宁深始终没能送出去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