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语世界的唐诗翻译：文本行旅与诗学再识
- 王凯凤
- 2229字
- 2025-04-24 18:30:55
第三节 唐诗英译发轫之特点与意义
首先，从唐诗英译的出发点来看，唐诗英译出现在19世纪初期并不是随机或偶然的，而是中西文化交流中的必然。传教士英译唐诗的出发点立足于中西方交流，语言是交流的工具，也是文化的载体。对想了解中国的西方读者来说，语言的障碍是需要克服的，同时语言本身亦是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切入点，而诗歌是语言最为凝练的形式，唐诗则是汉语诗歌中的一朵奇葩，亦是中国诗歌全面繁荣时期的瑰宝，英译与研究唐诗必能反映汉语异于西语的诗学语言特征。英国传教士在中西文化交流的实际需求下，分析汉英语言不同的文法特征，尤其对诗歌的语言形式做了较为详细的阐述，并将唐诗英译，将其作为语料分析的素材，体现其本身异于英诗的诗学特征，佐证汉语与英语在语言学意义上的区别——这在马士曼《中国言法》、马礼逊《通用汉言之法》以及《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会刊》中得到体现。同时，唐诗主题广泛，涵盖社会生活方方面面，影响深远，是了解中国社会、文化、生活的重要媒介，杜牧《九日齐山登高》和许浑《村舍》的英译初衷正是如此。
其次，从诗学特点上来看，英国学者对唐诗语言特征的关注先于唐诗内容，英译中体现了天然的比较意识。唐诗研究虽然在初期属于旁支研究，但是近代西方发展起来的语言学、语音学、历史比较法等学科和研究方法被应用到了唐诗分析当中。如马士曼和马礼逊结合西方语音学和中国古典音韵学，对唐诗进行语言学语法分析，并对唐诗声调、平仄、押韵进行解释。马士曼的《中国言法》以声调（tone）、音节（syllable）、音步（feet）、韵脚（rhyme）等英诗术语结合唐代近体诗之平仄（direct and oblique tones）概述唐诗音韵规律，随即分析《送友人》声韵来具体说明唐诗声韵特征[22]。马礼逊的《通用汉言之法》也提到“韵同”“声平”“声仄”等概念，并英译《寄友人》以论证。[23]但也应注意，唐诗的诗学特征无法复制到英语世界，因此发轫期英译的唐诗也不具备任何当时英语诗歌的形式特征，如节奏、音步、押韵等。在19世纪初期传教士笔下的译诗可以认作是排列成诗歌形状的、具有意义的句子组合。进入19世纪后半叶之后，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关于中国社会文化的大型辞书陆续出版，以《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会刊》为代表的西方学刊，对于唐诗的关注仍然内嵌于中国文化范畴内，但它颇有裨益地尝试了以英诗格律体重构唐诗，也开启了唐诗英译经典的序幕。
最后，在翻译策略上，两位传教士汉学家先驱试图让西方尽可能多了解唐诗意义，以简单易懂的英语词汇传达原诗，对其语音特征多以描述、比较形式呈现，但对唐诗英译的难点——同样也是唐诗的魅力——文化典故的处理大都采用了注释的方式。文化典故是唐诗译介中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如马士曼英译李白《送友人》时，把“孤蓬万里征”译为“Now like the down of the phoong borne by the wind a thousand leagues”，并对“phoong”进行注释说明：天主教传教士描述为类似苦艾的一种草，种子易吹散。[24]马礼逊将许浑诗句“自翦青莎织雨衣”英译为“HE,himself,cut the So,and wove the garment for rain”，并对“So”进行注释：中国人用来做斗篷的叶子，农夫、船夫常穿。[25]
对于中西文化中固有的但内涵意义不同的词汇，早期的汉学家常做归化处理。如马礼逊将王涯《送春词》中的诗句“相欢在尊酒”译为“Let us rejoice together,and take a bottle”[26]，原诗中的“尊酒”译为西方读者熟悉的“bottle”，句式表达上，马礼逊也补充出宾语“us”，以符合英语表达习惯，让译诗走近西方读者。
初期唐诗英译也难以避免一些不足，如缺乏整体译介，大都呈现片段性等。前文提到唐诗英译具有必然性，而具体篇章的选择却是偶然的、随机的。传教士汉学家译著较多，对中国经典的翻译初具规模，如《论语》《道德经》《诗经》等，而唐诗的译介，不管是作为语料研究的《送友人》和《苏氏别业》，还是介绍社会文化习俗的《九日齐山登高》，都不是向英语世界的读者专门展示唐诗魅力，而是传教士关注中国语言文化的附属产品，属旁支研究范畴。
唐诗研究虽然在初期作为旁支研究，但是近代西方发展起来的语言学、语音学、历史比较法等学科和研究方法被应用到了唐诗分析当中。中国古代语言学科中，字由三个要素组成，即形、音、义，分别对应文字学，音韵学和训诂学。马士曼和马礼逊对唐诗进行语言学语法分析，并将西方语音学结合音韵学，对唐诗声调、平仄、押韵进行解释。马士曼《中国言法》以声调（tone）、音节（syllable）、音步（feet）、韵脚（rhyme）结合唐代近体诗之平仄（direct and oblique tones）概述唐诗音韵规律，随即分析《送友人》声韵来介绍唐诗声韵特征。马礼逊在《通用汉言之法》中也提到“韵同”“声平”“声仄”等概念，英译并分析《寄友人》以论证。马士曼和马礼逊两位唐诗译介先驱为唐诗西传起到了引介作用，而《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会刊》开创的英诗格律体译诗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唐诗的主流译介方式。
[1]Thomas Percy,Hau Kiou Choaan or The Pleasing History,London:General Books LLC,1761,p.394.
[2]张西平主编：《西方汉学十六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年版，第243页。
[3]江岚、罗时进：《唐诗英译发轫期主要文本辨析》,《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第121页。
[4]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555.
[5]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reface,p.i.
[6]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reface,p.ii.
[7]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reface,p.ii.
[8]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ii
[9]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Preface,p.viii.
[10]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p.553.
[11]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p.553—555.
[12]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555.
[13]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555.
[14]Robert Morrison,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Serampore:Mission-Press,1815,p.276.
[15]Robert Morrison,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Serampore:Mission-Press,1815,p.278.
[16]Robert Morrison,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Serampore:Mission-Press,1815, pp.274—275.
[17]江岚、罗时进：《唐诗英译发轫期主要文本辨析》,《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第121页。
[18]Robert Morrison and John Francis Davis,Translations from the Original Chinese,with Notes,Canton: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1815,Preface.
[19]Robert Morrison and John Francis Davis,Translations from the Original Chinese,with Notes,Canton: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1815,p.40.
[20]Robert Morrison and John Francis Davis,Translations from the Original Chinese,with Notes,Canton: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1815,p.42.
[21]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Hong kong:Office of the ChinaMail,p.93.
[22]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p.553—555.
[23]Robert Morrison,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5,pp.274—276.
[24]JoshuaMarshman,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4,p.555.
[25]Robert Morrison and John Francis Davis,Translations from the Original Chinese,with Notes,Canton: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1815,p.42.
[26]Robert Morrison,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Serampore:Mission Press,1815,p.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