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兴十一年,朱仙镇
这里的空气都是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
戎胜一脚踩进浮尸堆,左脚踩住前面这女真人的尸体,右手发力拔出了自己那把稍微有些卷刃的大刀,步人甲下摆随着使力的缘故铁环叮当作响。他左耳缺了半片,是郾城突围时被金人铁骨朵扫的,此刻这残耳正被朱仙镇的北风灌得生疼。
“戎指挥!李统制有令,要你前去会合!“一个传令兵打马过来,戎胜正欲答应下来,放眼望去远处金军大部甲士正和李统领打的难解难分,但突然他发现有一小队金军重骑已经绕到了侧边,那里有着房屋阻挡,俨然是正面战场溃散下来的骑兵卡视野在自发集结的样子,一个金军将领摸样的女真人站在马背上大呼不停,不停的有骑兵向那边靠拢而去。看样子不要一刻钟金军便要整队完成了,“不好,若是让这股金军铁骑冲到李统制侧面那一切都白费了!”戎胜敏锐的发现了这一情况,
“那谁,告诉李统制俺不去了,叫他看那边有金军重骑,只怕要集合掏他腚眼子了,俺与兄弟们去拦上一拦,叫他派点人过来支援俺”传令兵顺着戎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股骑兵在集结,二话不说立马加速往回报信去了。
戎胜掰断那支射进他步人甲里的女真重箭,将那斩马刀刀柄夹在腋下擦拭了一番,清除掉了上面滑不溜手的血渍。回头望去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五百袍泽兄弟。都是好汉子啊,这番事了回去的能有多少呢?戎胜想这些微微愣了下神。
回过神来的戎胜咬牙奋力的踩着具金兵尸首跃上土坡,“哗啦“一声扯开面甲,让那些疲惫的部下看清自己的脸,那道横贯左颊的靛青刺青格外狰狞——“迭配沧州“四个隶书早就是他在军中身份的象征了。
“龟孙们!“他反手将斩马刀插进冻土,溅起的冰碴子崩在最近的新兵脸上,“跟着俺戎胜走!“刀锋挑起时,半截冻硬的金人断指正巧甩进人群,砸在某个面色发白的士兵胸甲上。
那股重骑兵缓步冲起来在前,戎胜率残部结阵迎面拦住在后,一边金军借着马的冲力和重甲长枪,一边靠着斩马刀与重斧结成的步兵拒马阵,两队人马就这样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三百重骑的冲锋让大地都在震颤。戎胜的刀锋压得极低,刀背上的环扣与身后士兵的巨斧勾连成阵。当先的金军千户长狼牙棒横扫而来时,他分明看见对方铁胄下飘着几缕灰白须发——是个老夜叉!
战马嘶鸣着撞进枪阵的刹那,戎胜的刀尖精准挑进马铠接缝。滚烫的马血喷在面甲上,他借着冲势旋身避开倒下的马尸,第二刀已削断后继骑兵的胫甲。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定是有新兵被撞飞了,但此刻顾不得回头。
马速提起来了的金军重骑靠着冲击力愣是冲垮了戎胜前两排重步兵组成的队列,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冲力减弱的金军骑兵被武装了大刀重斧的宋军黏住,宋军目标明确,对着马腿纷纷下刀,从马上跌落的金军骑士几乎难以再次翻身,被蜂拥而上的宋军巨斧重锤招呼不断。戎胜的刀柄缠着浸血的布条,每次劈砍都带起粘稠的血沫。有个落马的金兵还想摸腰间的骨朵,被他当胸踩住,铁靴碾碎胸骨的声音混在喊杀声里,轻得像折断枯枝。
金军骑兵眼看实在冲不动,便作鸟兽散般的撤了,实在是力尽了,本就是残兵最后的尝试而已,一击不中的情况下不散去又当如何呢?李统制迎面的那支重甲金军眼看友军撤退,憋的那股子气一下就泄了,也只能且战且退,逐渐的从小步后退到大步后退再到转身逃跑,说到底,军争就是争口气,这口气泄了就再难坚持住了。
“好泼才!“李统制的声音穿透战场时,戎胜正拄着刀喘息。方才被战马撞中的左胸火辣辣地疼,每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他看见统制大人的紫貂斗篷在风中翻卷,金线绣的麒麟纹沾着血污,倒比往日更威风些。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戎胜想抬手抹去糊住左眼的血,却发现指尖在不受控地抽搐。突然好似浑身力气被抽掉般的仰面倒下,他看见铅灰色的天穹飘下细雪,竟与当年发配沧州时的雪一般无二。
“戎胜!戎胜!“李统制的声音忽远忽近。戎胜的瞳孔开始涣散,河畔的柳色突然漫过眼前——春娘抱着刚浆洗的军服站在渡口,发间那支银簪子还是成亲时戎胜亲手雕的。小娘子踮脚替他正了正范阳笠,指尖的温度透过铁片烙在鬓角:“大郎,你何时回呀?“
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开裂的唇上时,戎胜的斩马刀“当啷“坠地。刀柄缠着的红绸已然褪色,却与朱仙镇残阳如出一辙。
眼前的黑暗降临得比燕山的夜还浓。当剧痛从四肢百骸炸开时,戎胜恍惚听见金铁交鸣声,那声音越来越响,吵得他脑瓜子疼,“不对,我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还会脑瓜疼,还会听到声音?”戎胜仿佛做噩梦醒了一般,“呼”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此时的环境应该是晚上,四周黑乎乎的,还时不时的传来鼾声,突然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的向他脑中涌来。
现在是联合地球历351年,这个时代被称为“宇宙大开发时代”。而这一切的起点,要追溯到351年前——那是一个改变人类命运的时刻。几艘外星飞船悄然降落到地球,带来了远超人类想象的先进技术,彻底点燃了地球文明的科技腾飞之火。
这些外星人自称“萨塔”人,是一群战败逃亡的难民。他们的祖辈生活在名为“金河”的核心星云,那里曾是一个繁荣而和平的文明摇篮。近万年的和平传承让萨塔人早已忘却了战争为何物,甚至连军队都只保留了象征性的仪仗兵,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会出来展示一番。然而,这种安逸的代价是惨重的——当不知从何而来的宇宙虫族突然发动进攻时,萨塔人毫无招架之力。临时组建的军队在虫群的凶猛攻势下溃不成军,他们世代居住的祖星最终沦陷,成为了虫族的巢穴。
幸存的萨塔人逃到了地球,带着他们仅存的技术和知识。他们向地球各国提出了一个请求:愿意共享先进的科技,以换取人类的帮助,共同对抗虫族。地球的领导人们在联合会议上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接受萨塔人的请求。各国放下分歧,团结一致,决定与萨塔人并肩作战。
在获得萨塔人的先进技术后,地球政府通过了一项历史性的决议:尊萨塔人为“伟大的先知”,赋予他们在人类社会中崇高的地位。萨塔人不仅成为了人类科技飞跃的引路人,更被视为人类迈向宇宙的灯塔。他们的到来,不仅改变了地球的命运,也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新篇章——一个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宇宙大开发时代。
戎胜的记忆中,虫族与人类的战争持续了二百年之久,那是一场漫长而惨烈的星际浩劫。直到一百年前,在名为“绿洲”的星系爆发了一场决定命运的大决战。那场战役的惨烈程度超乎想象——三颗行星被彻底摧毁,无数卫星化为尘埃,整个星系几乎没有任何一颗星球保持完整。最终,人类以惨重的代价赢得了胜利,但也将“绿洲”星系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至今,那片星系仍是封锁区,太空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球残骸和密密麻麻的虫族尸体,仿佛一座巨大的星际坟场。
虫族的主力部队在“绿洲”战役中几乎被全歼,残存的虫族化整为零,作鸟兽散般的四散逃窜,躲进了人类暂时无法控制的偏远星系。尽管虫族这个种族本身具有极强的适应性和繁殖能力,使得彻底清剿它们变得异常困难,但人类从未放弃过这项工作。清剿行动一直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只是大规模的虫族进攻已经近百年未曾发生过了。那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虫群,如今在人们的记忆中变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些遥远。
戎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他轻轻揉着额头,试图理清眼前的状况。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戎胜,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父母在“望湖”星上开垦荒地,是那种每天挥汗如雨、靠双手挣饭吃的普通农工。原主从小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又不愿意像父辈那样吃苦,最后只能选择参军混日子。今天是他入伍的第一天,此时正躺在军营宿舍的床上,周围还有五个新兵蛋子在呼呼大睡。
“莫非我跨越千百年,夺舍了这个小后生?”戎胜心里嘀咕着,只觉得脑袋更疼了。他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毕竟这是在军营,房间里还有五个睡得正香的家伙。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情况捋清楚。
“萨塔人,先知?”戎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照他的认知,一群逃难而来、需要人类出兵帮忙的外星人,怎么就成了“先知”?还享受超然的地位?这简直让人难以理解。他回想起自己早些年当泼皮无赖时的经历——那些逃难而来的人,外无靠山,内又惶恐,简直是无赖汉眼中的“肥羊”,总有办法能从他们身上剐下一层油水来。可这些萨塔人倒好,不仅没被欺负,反而反客为主,成了人类的“伟大先知”。
“难道到了未来,人心都变善了?儒家说的那什么‘德’也变高了?”戎胜自嘲地笑了笑,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那些年少时的荒唐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他不由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