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城的残垣上爬满《燕歌行》的苔藓时，陆昭明正用九渊碑文抵御契丹萨满的招魂幡。
五日前他渡过桑干河，发现沿岸芦苇皆生人面，吟诵着天宝年间阵亡将士的家书。此刻腰间的青莲玉璜正在发烫，将突厥狼图腾的浊气灼烧成《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雪片。
“汉家诗狗！“骑在骨狼背上的萨满祭师挥动胫骨笳，“长生天的怒火岂是...“
昭明并指斩断胡笳，断裂处喷出的黑血竟凝成王昌龄的《出塞》。九渊碑文自动结成烽燧阵型，将浊气狼群困在“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幻境中。
“告诉我安禄山墓在哪。“他踏着《陇西行》的诗句逼近，“否则下一剑斩的就是长生天神柱。“
萨满突然扯开兽皮袄，露出胸口黥着的《玄冥赋》残章：“你们唐人自己种的恶果...“
子时的狼嚎惊醒地宫守墓兽时，昭明正站在龟趺碑残骸上。
墓碑刻着粟特文的《曳落河赞》，每个字母都在渗出猩红浊气。当他用玉璜触碰“安“字时，整片荒野突然响起《胡旋舞》的琵琶声。地面裂开九道缝隙，露出下方以《兰亭序》为阵眼的突厥血池。
“果然...“昭明割破手掌将血滴入池中，“安禄山把浊气源头藏在王羲之的真迹里。“
血池突然沸腾，池底浮出三百具身披唐诗铠甲的尸骸。那些天宝年间阵亡的将士睁开浊眼，喉咙里翻滚着《兵车行》的悲鸣。昭明背上的诗胎突然躁动，竟操纵他的右手写出回纥文的招魂咒。
“休想！“他咬破舌尖喷出《正气歌》，浩然气震碎咒文。九渊碑文趁机钻入池底，将《兰亭序》的“之“字勾出水面。字迹脱离纸面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坍缩。
坠入墓道的第七个时辰，昭明在壁画前找到了李白的酒葫芦。
绘着《秦王破阵乐》的洞壁上，阿史那社尔的画像正被浊气侵蚀。酒葫芦突然浮空倾泻，泼出的酒液竟显影出开元二十八年的秘辛——少年安禄山跪在范阳节度使帐中，帐外萨满正将《玄冥赋》刻入他的脊骨。
“禄山吾儿...“阴影里的契丹大巫递出狼头刀，“用唐人诗骨祭祀，才能唤醒曳落河神...“
幻象突变，昭明看见天宝十四年的范阳军营。安禄山正用《滕王阁序》的拓片包裹胡刀，被砍杀的诗人尸骸堆成祭坛，坛中升起浊气凝聚的狼神。诗胎突然在他颅内尖笑：“这才是浊气真正的味道！“
“闭嘴！“昭明挥剑斩碎幻象，剑气却劈开了真实墓墙。安禄山的青铜椁赫然显现，椁身缠满用《长恨歌》编成的锁链，每段锁链都拴着颗诗人颅骨。
椁盖突然炸裂，浊气狼神踏着《霓裳羽衣曲》残谱现身。那怪物长着安禄山的脸，四肢却是李林甫、杨国忠等奸臣的诗稿拼成。昭明背上的诗胎破体而出，竟与狼神腹部的《玄冥赋》残页共鸣。
“现在明白了吗？“诗胎发出崔琰的声音，“安禄山不过是诗监司养的...“
九渊碑文突然暴走，昭明七窍流出《吊古战场文》的金血。在意识消散前，他拼尽最后诗力将玉璜刺入狼神右眼——那里嵌着王维的《使至塞上》真迹。
敦煌星图在墓顶亮起时，昭明在血泊中摸到了《阳关三叠》的曲谱。
浊气狼神化作飞灰，露出棺底以诗人脊骨铺就的曳落河地图。诗胎缩回体内呢喃：“范阳、平卢、河东...这些节度使驻地连起来...“
“是《玄冥赋》的梵文。“昭明咳出带诗碎片的血块，“诗监司用边塞诗人的血，在唐土写下巨型诅咒。“
墓室突然晃动，萨满祭师的头骨滚到脚边。昭明从中挖出颗刻着“李“字的玉石，触碰时浮现出李白的塞外诗稿——“明月出天山“四字正与青莲玉璜共鸣。
“太白先生...“他握紧玉石，“原来你早知...“
轰隆巨响打断思绪，整座地宫开始下沉。昭明踏着《从军行》的诗句冲出墓门，身后传来萨满的诅咒：“曳落河不枯，浊气永不散！“
范阳郊外的流民帐中，昭明用《春望》替伤者止血。
诗胎在皮下游走，将浊气转化为诗髓的代价，是眼前不断闪现天宝惨景。当他为孩童写下“烽火连三月“时，诗句竟自动续成“家书抵万金“——那分明是杜甫的笔迹。
“哥哥的字在流血。“女童指着宣纸惊呼。
昭明低头看见墨迹渗血，纸上浮现出陌生批注：“青莲玉璜不可久持，速至碎叶城寻吾剑冢。“落款处是李白的月牙印。
夜风卷来胡笳声，他走出营帐眺望西域。掌心的玉石突然发热，映出阿灼牵白鹿立于雪山之巅的幻象。而她身后高悬的，正是传说中李白碎叶城故居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