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股市浮沉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结成冰碴。我攥着缴费单站在住院部走廊，电子屏上显示的“38765.42元“像根烧红的铁丝，将重生前那个窝囊废的影子烙得支离破碎。

“明远，要不咱们...“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里攥着刚借来的三万块现金，纸币边缘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褶皱。

“妈，这是深发展A的股票凭证。“我把泛黄的单据塞进她掌心，“明天开盘会涨到4.15元，等我抛掉就能凑够手术费。“上辈子我在2007年沪指6124点时血本无归，现在却要在这熊市底部赌上全家的命运。

凌晨三点，我蹲在医院后巷用公用电话给证券营业部打电话。拨号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听筒里传来接线员慵懒的声音：“喂？“

“我要挂单卖出深发展A，3.82元买入的8700股。“我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住院部里的父亲。上辈子这个时候，我正缩在网吧打《传奇》，而父亲的癌细胞正在侵蚀他的胃壁。

“等等，现在是凌晨三点啊！“接线员显然被惊醒了，“你知道夜市交易规则吗？“

“我知道深交所从1998年3月开始试点夜间交易。“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麻烦您帮我挂单，成交价4.15元。“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成交了。“我松了口气，这波反弹行情我记得清清楚楚，三天后证监会会出台利好政策。

回到病房时，苏建国正在输营养液。他瘦得脱了形，颧骨突兀地支起皮肤，看见我进来勉强扯出个笑容：“股票...“

“涨了。“我把温热的小米粥递过去，“等您出院，我带您去证券公司看大屏幕。“

李秀兰突然从洗手间冲出来，手里攥着带血的纱布：“明远，你爸他...“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苏建国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粥渍。

清晨六点，我在医院走廊撞见了大姨妈李桂芳。她穿着皱巴巴的涤纶衬衫，手里拎着两斤橘子，酸味混着劣质香水扑面而来。

“明远啊，听说你爸住院了？“她把橘子往我怀里一塞，指甲缝里残留着韭菜叶，“你妈是不是又哭哭啼啼要借钱？我们家刚买了拖拉机...“

“谢谢大姨妈。“我打断她，“手术费已经凑齐了。“上辈子父亲去世后，这个女人曾带着三个儿子来抢遗产，连母亲的玉镯都没放过。

李桂芳的脸瞬间垮下来：“哟，你个高中生能有啥本事？该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她突然提高嗓门，“秀兰！你可别让孩子胡来啊！“

病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冲进去时，看见李秀兰正蹲在地上捡碎片，她的手指在流血，却固执地要把碎成八瓣的搪瓷缸拼起来。

“妈，我买了新的。“我掏出从便利店买的不锈钢饭盒，“您看，这个摔不碎。“

李秀兰的眼泪砸在饭盒上：“你爸最喜欢这个图案...“饭盒上印着褪色的牡丹花，是他们结婚时的纪念品。

我蹲下来帮她包扎伤口，突然发现她后颈有块淤青。“这是怎么弄的？“我捏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没什么...“李秀兰避开我的目光，“昨天在菜市场滑倒了...“

我盯着她慌乱的眼睛，突然想起重生前的某个深夜，我曾听见阁楼传来压抑的争吵。“你妹夫说要把老房子抵押...“苏建国的声音混着酒气，“他们家要盖三层小楼...“

“妈，是不是大姨妈他们要抢房子？“我脱口而出。李秀兰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纱布掉在地上。

数学课上，林晚秋的蓝色丝带在我视线里晃荡。她今天换了茉莉花味的洗发水，香气混着油墨味，让我想起重生前那个雨夜，她在酒店房间里哭着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苏明远，这道题你来解。“数学老师又扔来粉笔头，这次我稳稳接住。上辈子我为了追上她的脚步，把整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做烂了。

我走上讲台，在黑板上画出双曲线的渐近线。余光瞥见林晚秋在笔记本上涂鸦，这次不是小王子，而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领带歪歪扭扭的。

下课后，我的储物柜里多了盒草莓牛奶。附带的便签写着：“祝贺苏同学数学考满分。“字迹娟秀，却没有署名。上辈子直到她结婚，我才知道这些年的牛奶都是她送的。

“谢谢。“我转身堵住正要溜走的林晚秋，她的耳尖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樱桃。“明天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

林晚秋的手指绞着丝带：“可、可是...“她突然掏出张电影票，“《泰坦尼克号》明天下午三点，在工人文化宫...“

我接过票，发现背面写着很小的“对不起“三个字。上辈子这个时候，我因为自卑拒绝了她的邀请，导致她被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捷足先登。

“我去。“我把电影票夹进课本，“顺便帮你借《国富论》。“

林晚秋眼睛亮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看这个？“

“猜的。“我笑了笑，上辈子她在婚礼上告诉我，原本想和我讨论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

股市账户里的数字跳到了37865元时，我取出了3万元现金。银行柜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小同学，你这钱...“

“我爸的。“我把苏建国的身份证拍在柜台上，“他住院了，急需用钱。“

柜员查验证件时，我瞥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白衬衫领口洗得泛黄，这是重生前母亲用妹妹们的校服改的。现在我要让这一切都改变。

手术室外，李秀兰攥着佛珠念念有词。我数着地砖缝隙，突然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抬头看见林晚秋抱着花篮站在走廊尽头，白色连衣裙被穿堂风吹得鼓起，像朵待放的百合。

“我听说伯父住院了...“她把花篮递给我，里面是洁白的康乃馨。上辈子她曾在父亲临终前送来同样的花，却被苏建国误以为是催债的。

“谢谢。“我接过花篮，发现卡片上写着“祝伯父早日康复“，落款是“林晚秋“。上辈子直到她结婚，我才知道她早就见过我父亲。

“明远！“李秀兰突然冲过来，“医生说手术费还差八千...“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已经把现金拍在了护士站。

父亲手术成功那天，股市传来利好消息。深发展A开盘涨停，我果断抛出剩余的股票，账户余额变成了12.8万元。

“明远，这钱...“李秀兰捧着银行卡手发抖，“要不存银行吧？“

“妈，我要开公司。“我盯着证券公司大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下周有新股申购，中签率能达到20%。“上辈子我就是在申购新股时赔得精光，现在却要逆向操作。

李秀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永远在妥协，永远在等待别人做决定。

注册公司那天，我在工商局门口遇见了林晚秋的父亲。林正雄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大哥大，看见我时眼神有些奇怪：“你就是苏明远？“

“是的，伯父。“我握紧书包带，上辈子他曾当面羞辱我：“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林正雄上下打量我：“听说你要开投资公司？“他突然笑了，“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但股市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正要反驳，兜里的BP机震动起来。显示的号码让我瞳孔收缩——又是那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医院天台。“

推开通向天台的铁门，血腥味扑面而来。林晚秋蜷缩在角落，白色连衣裙沾满血迹，右手握着把带血的水果刀。

“晚秋！“我冲过去夺下刀，发现她左手腕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怎么回事？“

林晚秋抬起头，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晕染得发红：“我爸...他逼我转学...“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说我和你在一起会耽误学习...“

我这才注意到她领口的淤青，上辈子她突然转学时，我以为是因为我的懦弱，现在才明白真相。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她，“相信我，我能改变一切。“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陷入我掌心：“明远，你变了...“她的嘴唇颤抖着靠近，我闻到她发丝间的茉莉香，这是重生前从未敢奢望的味道。

1998年夏天，我带着12万元本金杀入股市。利用重生前的记忆，精准捕捉到了ST粤海发的重组行情。当股价从2.3元涨到8.7元时，我全身而退却，把资金投入了即将上市的“东方明珠“。

“明远，这钱...“李秀兰看着银行卡余额，声音发颤，“比你爸十年工资都多...“

“妈，我要买房。“我指着报纸上的房产广告，“浦东那边有个楼盘，首付只要五万。“上辈子那里会成为陆家嘴的核心区，房价十年翻二十倍。

李秀兰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可是...万一房价跌了呢？“她的目光扫过破旧的家具，“咱们家现在住的...“

“妈，相信我。“我把购房合同塞到她手里，“三个月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房价会跌到谷底。“

苏建国出院那天，我开着二手桑塔纳去接他。他盯着车标看了半天：“这得多少钱？“

“两万八。“我撒谎，实际花了五万。上辈子他总说“等有钱了要买辆带空调的车“，现在我要让他梦想成真。

苏建国突然暴跳如雷：“败家子！你妈说你开公司，我还以为你在正经做生意...“他抄起拐杖要砸车，却被李秀兰死死抱住。

“老苏，明远赚的是正经钱...“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买的股票...“

“股票？“苏建国冷笑，“当年我就是被这玩意儿坑惨的！“他的目光扫过仪表盘上的平安符，突然抓起扔出窗外，“我苏家不需要赌徒！“

我握紧方向盘，指甲几乎要掐进真皮里。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在我高考前撕毁了我的志愿表，说“读大学有个屁用“。

“爸，您还记得被顶替的大学名额吗？“我盯着后视镜里他震惊的脸，“如果当年您有机会读书，现在会是什么样？“

苏建国的拐杖哐当落地。李秀兰捂住嘴后退两步，这个秘密她藏了二十年。

1998年8月，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我在最低点抄底了大量房产，同时做空铜期货。当国际炒家索罗斯攻击港元时，我利用重生记忆提前布局，账户资金突破了百万。

“明远，你真的要退学？“林晚秋在图书馆抓住我的手，“清华...“

“清华会等我。“我把录取通知书塞进她书包，“但有些事必须现在做。“上辈子我因为父亲去世错过高考，现在要在资本市场为全家杀出条血路。

林晚秋突然吻了我，茉莉香在唇齿间蔓延。这是重生前从未有过的体验，我尝到了她眼泪的咸味。

“我等你。“她把《国富论》塞给我，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正是上辈子我错过的那张。

1999年2月14日，情人节。我在证券公司操盘时，BP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今晚八点，和平饭店1808房。“

我攥紧手机，这个日期和房间号让我浑身发冷。上辈子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林晚秋和未婚夫的床照，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远，该抛了！“操盘手小王急得直冒汗，“铜价要跌停了！“

“再等等。“我盯着K线图，重生前的记忆清晰如昨——今晚美联储会宣布降息。

八点整，和平饭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我推开1808房门，看见林晚秋穿着白色睡袍坐在床上，脚踝上的红绳格外刺眼。

“明远...“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爸说如果我不和他结婚，就...“

我关上门，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崩溃，现在却要逆转命运。

“晚秋，你相信我吗？“我掏出房产证和股票账户，“这些都给你。“

林晚秋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突然被撞开。林正雄带着保安闯进来，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林正雄咆哮着，“敢勾引我女儿...“

我按下手机录音键，里面传出他的对话：“只要您批了那块地，五千万马上到账...“

林正雄的脸瞬间煞白。我把录音笔扔给他：“伯父，我们做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