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十年等一封无字书

三头神鸦鸣叫着,带回了陆守道的消息。

武安王的仙府,大气磅礴,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的,单是她的花园,就移植了上千种灵花,这些灵花都有各种不同的功效,开时的异象也不一样。

比如:赤焰朱颜花的花蕊中跳动着永不熄灭的南明离火,九幽冥兰的花瓣上凝结着可冻裂法宝的玄霜,而最为珍贵的“鎏金岁月昙”只在月圆之夜绽放,花谢时散落的金粉能令方圆百里灵气凝滞。

当然了,花园的其他东西也不凡,花丛间流淌的并非寻常溪水,是取自归墟之眼的“玄冥真水”,水中游弋的也不是凡鱼,而是能吞噬心魔的“净世锦鲤“。

武安王喜欢她的花园,她常常光着脚,踩在桥面上,喂那条净世锦鲤。

但自从三十年前和陆守道翻脸以后,武安王再也不来喂鱼了,这条锦鲤的喂养工作,交给了陆隐。

然而陆隐回来以后,却被守卫告知,自己的母亲正在花园中,当她赶过去时,看见自己的母亲,那位名震天下的武安王,站在桥那里,踮着脚看河里那条锦鲤鱼。

都说化神强者能调整自己的外貌年龄,而自己这位母亲的年龄,调整的多少有些靠前了。

阳光柔和的铺下,那一头如雪般洁白的长发垂至腰间,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柔顺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她身材娇小玲珑,纤细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优雅,锁骨在白皙的肌肤下若隐若现,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那双红色的瞳孔,宛如两颗燃烧的红宝石,深邃而炽热,像是无尽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似乎是感受到了陆隐的靠近,缓缓挪过来。

白发红色瞳孔的萝莉,单从身高来说,不像陆隐的母亲,反倒是像陆隐的女儿。

但陆隐却把头低下,那如红宝石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无法反对的权威。

那双眼眸在提醒陆隐,它们的主人只是把外表定格在这样的年龄,不代表她真的是这个年龄。

“回来了?”

陆念仁的声音回荡花园,清脆好听,但仍然带着无尽的威压:“你父亲怎么说的?”

“父亲仍然决定留在边关。”

“你见到他了?他亲自这么说的?还是他那个跟屁虫说的?”

连续三个问题,威压又重了许多。

“我亲自见到了父亲。”陆隐说道:“也是父亲亲口跟我说的。”

空气中有什么凝固了。

锦鲤聪慧,察觉到气氛不对缩进假山背后去了,它原本看陆隐回来还想讨要一些吃的,现在看来,饿一顿倒也没什么。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陆隐微微抬头,看见那白发女孩正看着别的地方,像是在发呆。

“母亲?”她有些担忧,喊了一声。

陆念仁回神,那双红色的眸子稍微有了些转变,似乎是从红色变成了猩红。

“你有跟他说,是我的意思吗?”

“我说了。”

“他说的是什么,我要听原话。”

“父亲的原话是:‘这里离深渊很近,有什么变化,我能第一时间知道,深渊虽然退却,但绝不能大意,我就留在这儿,和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一起,挺好。’”

模仿陆守道的语气说了一遍,陆隐接着道:“母亲,其实您可以直接说,您的生辰快到了,请他来一趟。”

陆隐看见,那精致的娃娃愣了愣,紧接着白皙的脸蛋涨的通红。

猩红的瞳孔燃烧出烈火,空气中的威压更大了,陆隐连忙低头。

“三十年没和我一起过了,我让你去找他,已经算是低头。”陆念仁的声音带着愤怒,“为了一个王的称号,他跟我置气那么久,你还要我怎么做,在他面前跪下求他吗!?”

声音越来越大,那威压都要凝结成实质。

人的记忆有许多,有美好的,有悲伤的。

陆念仁的记忆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其中最美好的,还在于两人的生辰。

她是被陆守道捡到的,于是被陆守道捡到的那日,就是陆念仁的生辰。

而捡到陆念仁的那日,也是陆守道的生辰。

于是从那以后,他们的生辰便一起过了。

记忆是开在旧墙上的裂痕花,越是触碰,簌簌落下的尘埃就越呛得人眼眶发烫。

最残忍的莫过于,那些说要永远记得的事,偏偏被时光打磨得最模糊。

有些约定生来就是要被辜负的,陆念仁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陆守道先跟她说的,以后的生辰,都要一起过,那是他们的约定,除非一方死去,否则这个约定就要永远履行。

但因为一件小事——至少在陆念仁眼里是一件小事,两人三十年没有说话,于是就这样错过了三十年履行约定的机会。

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低头,已经让陆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陆守道识相一点都该明白,可是他......

陆念仁生气了,她并不是气陆隐,而是气陆隐说的话——那种东西,需要她说的那样明白吗?

“隐,今年我们自己过,并且我已经决定好我今年的愿望了,我的愿望就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和陆守道过了!让他一个人在边关孤独终老吧!”

陆念仁走了。

她很生气,走之前泯灭了锦鲤今日的饭食,可怜的鱼儿,就这样受到了无妄之灾。

陆隐走到桥边,看见锦鲤从假山后面探出脑袋,摆出求救的意思。

陆隐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无他,这条锦鲤是父亲送给母亲的。

母亲生起气来,尤其是生起关于父亲的气,那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要遭殃——父亲送的花,送的鱼,幸好这假山不是父亲送的,要不然这假山刚刚就得被母亲打烂。

陆隐一直觉得,父亲和母亲其实没什么矛盾,他们都很关心对方,为什么不能把话说开呢?

那时的陆隐还不知道,悲剧早就种下了苗头,就像情侣年少时在姻缘树上系的红绸,当时笑得那么认真,却都默契地没有去看——

——那棵树上,根本结不出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