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是凌晨三点到家的。
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父亲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瘦小。
“钱...没找着。“父亲站在门口，声音沙哑。
门外还有些昏暗，我打开手机照明，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和皱巴巴的衣领。高铁站到家的最后一班公交早就停了，他一定是走回来的。
“先进来。“我接过他手里的编织袋，闻到一股汗酸味。
父亲坐在餐桌前，机械地喝着母亲热好的稀饭。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有一道新伤，结了薄薄的血痂。
“被偷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突然说，“就在高铁上打了个盹...“
母亲从卧室出来，默默往父亲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开家庭会议，我丢工作的事情也没瞒住他们。
“物业凭什么说辞退就辞退？“父亲拍着桌子，“劳动合同呢？赔偿金呢？“昨天的事情父亲已经很上火了，没想到噩耗接踵而来。
我苦笑：“爸，我们这种临时工，哪有什么合同...“
“那也不能白干！“父亲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我去找他们理论！“
“别去了。“母亲拉住他，“昨天我去买菜，看见岗亭已经换人了，说明人家早就想好了的“
屋里一时沉默。只有窗外传来小区保洁扫地的声音，唰——唰——
“哥，要不......“曼曼的声音从视频电话中突然传来，“我想到个办法。“
我微微侧头，“你能有个啥办法。“
曼曼的大学同学林妍在电视台民生栏目当记者。
“他们最近在做'职场维权'专题。“曼曼在屏幕那头眼睛发亮，“妍姐说可以帮我们曝光！“
父亲眼睛一亮：“能上电视？“
“但...“曼曼犹豫了一下，“得先收集证据。工资条、考勤记录、辞退通知...“
我翻出手机相册。幸好，上个月发工资时我拍了现金袋的照片，上面写着工资金额。至于辞退通知...物业根本就没给。
“先试试吧。“我说。
挂掉电话，我看了眼银行卡余额。这几天交房租、给父亲转账、买生活用品，已经花了近两万。剩下的钱像沙漏里的沙子，看得见在逐渐减少。
林妍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第三天下午，她可能是在曼曼那儿拿到的电话，给我拨了过来。我接到电话立即赶了过去，她已经带着摄像师出现在小区门口了。
“郑先生，能描述一下您被辞退的经过吗？“她递给我话筒，声音专业而温和。
我还没开口，物业经理就冲了过来。
“干什么呢！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拍摄的？“他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摄像机，“关掉！马上关掉！“
林妍亮出记者证：“我们是都市频道的，接到投诉来采访...“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当晚，父亲守着电视等到了新闻播出。虽然只有短短30秒，但画面里物业经理气急败坏的样子被拍得一清二楚。
“有用吗？“母亲小声问。
“肯定有的？“父亲自信回答。
果不然第二天一早，物业主任亲自打来电话，约我去办公室“谈谈“。
主任的茶杯冒着热气。他推过来一个信封：“小郑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和...一点补偿。“
我捏了捏，比应得的厚一些。
“那个报道...“他搓着手，“你看能不能让你朋友撤了？我们物业也是要口碑的...“
我摩挲着信封边缘，想起电视里经理慌乱的模样：“后续报道取决于你们怎么处理临时工的合同问题。“
“这没问题，我们也是就事论事，这不是给你们好好补偿了嘛。“
走出物业大楼，我给曼曼发了条消息：“搞定。“毕竟是我工作了这么久的地方，现在需要离开了说真的还有点舍不得，物业最终还是没有让我留下来，有我自己的原因，也有对他们的不信任了。
回到家，我习惯性地查了下银行卡余额。奇怪的是，明明记得早上还有6万出头，现在却变成了68，421.15元。
我揉了揉眼睛，刷新页面，数字没变。
难道...是我记错了？怎么还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