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带着满腹疑惑从观星台离开。
哪怕他的金手指能够洞见真相、提高灵感，对沙曼达女士没头没尾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艾伦的思绪被走廊尽头的身影打断。
霍查长老迎面走来，这位戒律长老与往日一样面无表情。
“不必告诉我沙曼达女士和你说了什么。“霍查抬起枯瘦的手腕，制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艾伦恭敬地微微低头，但心里多少有些无语。
他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不过霍查长老似乎没有察觉艾伦心中的吐槽，自顾自的说下去。
“之前你已经使用过那块求救冰晶，既然你要走了，那么我将再给你一件临别赠礼。“
说着，霍查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柄奇异的短杖递给艾伦，后者连忙接过。
习惯了被高阶巫师隔空塞来东西，此时突然被直接递过来一件礼物，他感到有些意外。
这柄短杖明显是精心炼制的巫术装备，艾伦从入手感应到的符文结构判断，此物价值恐怕还要在自己的相位披风之上。
“本来是要给米洛的，“霍查的目光在短杖上停留片刻，声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波动，“不过目前看来，你最适合得到它。“
对艾伦的致谢微微颔首，霍查长老接着说下去，声音低沉而缓慢：
“学徒阶段只是开始。从一级学徒到六环巫师，在真理的道路上，我们都是求知者。”
霍查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波动，郑重，抑或是谦卑？
“祝你能在真理之路上走得更远，艾伦·托勒密。”
短暂的沉默后，霍查轻轻抬起枯瘦的手腕，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示意谈话到此为止。
艾伦深深鞠躬，转身离去。靴底踩在冰晶地面上的声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廊尽头。
望着学徒离去的方向，霍查低声自语。
“沙曼达女士看重的人，希望他能......”
当艾伦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宿舍门时，一抹幽蓝的光芒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桌上静静躺着一枚记忆水晶球。
艾伦谨慎地拿起水晶球，检查无误后，他指尖轻触球体注入精神力。
水晶球内有一段简短的讯息：三日后黎明，中央庭院第三传送阵转永冬城主传送阵，目的地——灵性学院。
后附落款是一个简洁的冰晶徽记，那是学派外事处的标志。
艾伦放下水晶球，他长舒一口气。
窗外，北境特有的永恒暮色为银月学派的尖塔镀上一层暗金色的光晕，远处的霜痕山脉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艾伦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霜痕山脉轮廓，意识到自己在这片冰雪国度方才三个月的交换学习，终于要画上句点了。
这段交换学习的经历比他预想的要惊险得多：珍贵的相位披风受损，见证了同伴的牺牲，还莫名其妙地引起了首席巫师的注意。
更别提那个被塞进他手里的诡异冰晶吊坠，里面的黑色液体总让他有种被监视的错觉。
艾伦在学派内目前似乎没有什么人值得特意道别的。作为离别前的留念，他决定在离开前再去享用一次银月学派餐厅的招牌菜。
至少这里的食物确实令人难忘，在离开之前，他应该大吃一顿。
不多时，在餐厅里被映照得流光溢彩的冰晶穹顶下，艾伦端着一份丰富的餐食在角落坐下。
北境特产的雪鹿肉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搭配着用冰晶蘑菇熬制的浓汤，这是他临行前最想再品尝一次的美味。
正当他切开第一块肉排时，一抹略显熟悉的身影浮现。
艾伦抬头，便看见布里娅·金雀花正端着餐盘站在桌前，
“介意我坐这里吗？”没等艾伦回答，她已经优雅地落座，银灰色的长发在冰晶灯下泛着微光。
艾伦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餐。
“有事？”
布里娅用银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冰莓茶，状似随意地开口。
“听说你们去了霜痕裂隙？”
艾伦的叉子在雪鹿肉排上微微一顿。
这位贵族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学派内部的风声已经传开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餐，任由沉默在餐桌上蔓延。
布里娅的试探有些明显，就像她上次在餐厅提出合作时一样刻意。
“布里娅，”艾伦放下餐具，淡淡地说道，“我看你们是没什么机会了。”
布里娅的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颤，冰莓茶的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艾伦没给她插话的机会。
“霜痕裂隙牵涉到的事绝不是学徒应该参与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余光瞥见布里娅瞬间绷紧的下颌线，艾伦想起那些被冻成冰雕的欺诈者，还有卡隆锁骨处那个诡异的孔洞。
“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
“原来如此。”布里娅很快调整好表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从以往的惯例看......你兴许要提前回灵性学院了？”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布里娅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在黑荆棘城的晚宴上，每当有人触及某些不该问的话题时，那些老狐狸们就会露出同样的笑容。
两人之间有默契的沉默被餐厅中央突然爆发的学徒笑声打破，冰晶灯在他们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布里娅最终站起身，裙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旅途愉快，托勒密。”她的告别语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
接下来的几天，艾伦过得异常平静。
他抽空去了趟永冬城，在熟悉的集市上采购了几罐北境特产的冰晶蜂蜜和雪松精油——这些都是灵性学院少见的稀罕物。
那位总是裹着熊皮大氅的摊主这次没再耍花招，老老实实地给他装了上等货。
其余时间他都待在学派内，要么在图书馆整理笔记，要么安静地冥想。
偶尔有陌生的学徒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探听霜痕裂隙的事，他都三言两语带过。
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启程那日，黎明时分的中央庭院笼罩在淡紫色的晨雾中。
第三传送阵已经亮起幽蓝的光芒，几位灰袍巫师正在调试阵列参数。
艾伦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行李被逐一检查。
次元袋里装着初步修复好的相位披风，腰间别着霍查长老赠予的短杖，而那个装着黑色液体的冰晶吊坠则被他小心地藏在衬衣内侧。
当传送阵开始嗡鸣时，艾伦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银月学派的尖塔群。
三个月的北境生活，就这样画上了句点。
随着一阵熟悉的空间扭曲感，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蓝光之中。
短暂的眩晕过后，他感到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重组，意识仿佛被撕碎又拼合。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脚下已踩着灵性学院事务塔传送阵熟悉的银灰色符文。
空气中弥漫着南境特有的潮湿气息，混合着事务塔特有的羊皮纸与墨水味道。
艾伦深吸一口气，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