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灰烬余恨

黑夜如浓墨,泼洒林间,雾气凝成厚重的怨魂,缠绕着参天的古松,湿冷的寒意刺入骨髓,夹杂着血腥、腐叶和松脂的腥气,刺得萧尘鼻腔生疼。他踉跄着穿行在林子深处,左臂的伤口血流不止,布衣被撕裂,血肉翻卷,每迈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刃上,疼得他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右肩的伤更重,骨头似要裂开,血顺着手臂淌到短刀,刀柄黏腻腥热,像是葛老爹和阿兰的血在低语,要他别停,要他报仇。木簪贴着心口,冰凉的触感如刀割心,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让铁狼血债血偿。

夜色深沉,月光被雾气吞噬,只剩林间漏下的微光,勾勒出扭曲的树影,像是地狱的爪牙在低舞。萧尘的脚步轻而急,踩着湿滑的针叶,尽量不发出声响。他知道,流寇的火把还在村口晃动,铁狼的狼群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活口。瘸脚乞丐的死或许能拖延片刻,但铁狼的鼻子比恶犬还灵,迟早会嗅到他的血迹。他低声骂:“畜生……老子不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声音哑得像破锣,透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

他攥紧短刀,刀刃上的血痂映着微光,泛出暗红的寒芒。刀虽短,却是他唯一的依靠,葛老爹教的刀法虽简单,却刀刀夺命。脑子里闪过老爹的教诲:“刀在人在,心乱刀必乱。”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视四周,寻找藏身之处。林子深处,一条干涸的溪流蜿蜒而过,溪边野草茂密,遮住了泥土的血腥。萧尘矮身钻进草丛,泥土和草屑沾满他的脸,掩盖了气息。他半蹲在溪边一块大石后,借着石头遮掩,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远处,流寇的咒骂声断续传来,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摇曳,像是鬼火在逼近。萧尘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弓起,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他的心跳如擂鼓,每一声都震得胸口发疼,脑子里全是阿兰的尸身——满身的血污、臂上的“狼”字、瞪大的死鱼般的眼,像一把把刀子剜着他的心。他低声喃喃:“阿兰,你等着……我拿他们的命,给你陪葬……”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然,像是从地狱挤出的诅咒。

溪边的野草中,一只瘦骨嶙峋的土狗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毛发脏得看不出颜色,眼中却带着股野性的警惕。它低低呜咽,鼻子嗅着萧尘的血迹,缓缓靠近。萧尘本能地握紧短刀,刀锋一闪,寒光如蛇信,但他看清土狗的眼神后,动作一顿。那眼神不带恶意,像是在林子里流浪太久,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萧尘低声道:“你也他娘的是个没家的……”他没驱赶,土狗似乎也察觉到他不是威胁,蹲在溪边,歪头看着他,像是无声的陪伴。

萧尘的目光回到林子深处,雾气中隐约传来马蹄声,沉重而急促,夹杂着铁器的碰撞声。他心头一紧,知道流寇已开始搜林。瘸脚乞丐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铁狼的怒火会烧遍这片林子。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铁牌,上面“铁狼”二字刻得狰狞,边缘的血迹干涸如锈,像是无数冤魂的诅咒。他攥紧铁牌,指节泛白,骨头咯咯作响,低声道:“老狗,你不过是条探路的狗,铁狼才是主子……等着,老子一个一个收拾!”

他将铁牌塞进怀中,贴着木簪,像是把仇恨藏进心底。溪边的土 dog低吠一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起身跟在他身后,步伐轻盈如影。萧尘没回头,目光扫过溪边的地形,寻找逃生的路。林子虽深,却不是久留之地,流寇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穿透雾气,照亮了远处的树影。他低声骂:“他娘的,跑得真快……”他起身,矮身钻进溪边的灌木,土狗紧随其后,像是他的影子。

灌木丛中,荆棘扎进他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血顺着腿淌进泥里,染红了草根。他咬牙忍住,借着灌木遮掩,缓缓前行。溪流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一处低矮的土坡,坡下是片乱石堆,杂草丛生,隐约能藏人。萧尘心念一动,矮身爬上土坡,翻进乱石堆,找了块凹陷的巨石藏身。土狗也跟了进来,挤在他身旁,毛发蹭着他的手臂,带着股湿冷的泥腥味。他低声道:“别吭声,狗东西……”土狗像是听懂了,蜷起身子,眼中闪着微光,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乱石堆的缝隙间,萧尘眯眼观察林子的动静。雾气中,火把的光芒越来越亮,马蹄声震得地面微颤,夹杂着流寇的咒骂:“他娘的,那小子跑哪去了?老瘸子的尸体还在村口,心口捅了个窟窿!”另一个声音粗哑如雷:“铁狼头儿说了,抓到活的赏二十两,死的也要头!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萧尘心头一沉,知道乞丐的死已惊动了流寇,铁狼的悬赏更让这群畜生发了疯。

他低头看了看短刀,刀刃上的血痂已干,刀锋却依旧锋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回想起葛老爹教他的刀法:“时机比招式重要,藏得住才能杀得了。”他知道,硬拼不是办法,流寇人多势众,单凭他一人一刀,杀不了几个就会被砍成肉泥。他必须藏好,伺机而动,等流寇散开,再找机会逃出林子。

乱石堆外,火把的光芒渐渐逼近,照亮了溪边的野草。萧尘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巨石,土狗也蜷得更紧,像是感受到危险。马蹄声停在溪边,流寇的声音近在咫尺:“这溪里有血腥味,那小子肯定跑不远!”另一个声音阴冷如蛇:“瞧瞧这草,踩得稀烂,八成藏在附近!”萧尘的心跳猛地加速,像是鼓要炸开,他握紧短刀,刀锋微微抬起,准备随时扑出。

流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子踩断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像是死神的脚步。火把的光芒从乱石缝隙透进来,照在萧尘的脸上,映出他眼中赤裸裸的杀意。他低头看了看土狗,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低声道:“狗东西,帮个忙……”他轻轻拍了拍土狗的头,指了指乱石堆另一侧的草丛,低声道:“去,闹点动静!”土狗像是听懂了,低低呜咽一声,猛地窜出乱石堆,钻进草丛,爪子故意踩断枯枝,发出“啪啪”的脆响,像是有人在草丛中慌乱逃窜。

为首的流寇猛地转身,喝道:“谁在那儿!”他是个秃头巨汉,脸膛黝黑,额上刺着青色狼纹,眼中凶光毕露,手提一柄狼牙棒,棒身粗如儿臂,布满尖锐的铁齿,沾着血污和碎肉,像是砸碎过无数骨头。身旁是个瘦长汉子,面皮蜡黄,眼窝深陷如鬼,手握一双短柄流星锤,锤头裹着铜皮,链条哗啦作响,锤上血迹斑斑,散发着腥臭。两人循着土狗的动静扑向草丛,秃头巨汉挥起狼牙棒,砸断一片灌木,草屑飞溅,骂道:“小杂种,滚出来!”瘦长汉子的流星锤甩出,链条呼啸,砸中一棵小树,树干应声折断,木屑四溅,阴笑道:“跑不了,血腥味在这儿!”

趁着两人被土狗引开,萧尘猛地窜出乱石堆,如狸猫般扑向秃头巨汉,短刀直刺他的后心!刀锋破风,寒光一闪,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秃头巨汉听到身后的风声,本能地转身,狼牙棒猛地回扫,铁齿呼啸,砸向萧尘的头颅。萧尘矮身滚地,棒风擦着背脊,震得肋骨生疼,泥地砸出深坑,血泥溅满脸,黏得眼皮发沉。他趁势一刀刺向秃头巨汉的膝盖,刀刃咬骨,发出“咔嚓”的脆响,血涌如注,染红了草丛。秃头巨汉痛吼一声,踉跄半跪,狼牙棒横扫,铁齿划过萧尘的左臂,撕开皮肉,血喷而出,疼得他闷哼,左臂发麻。

瘦长汉子从草丛折返,流星锤甩出,锤头如毒蛇般砸向萧尘的腰侧,链条哗啦作响,带着刺耳的啸声。萧尘侧身闪避,锤头擦肋,划出一道血口,血淌腰间,火辣辣地疼,腿一软,险些摔倒。他抓一把血泥,猛甩瘦长汉子的眼睛,泥混灰尘糊得他眯眼咒骂,流星锤乱挥,砸中一块乱石,火星四溅。萧尘趁势扑上,短刀刺向瘦长汉子的侧肋,刀刃切肉,发出“嗤”的闷响,血涌如幕,染红了链条。

瘦长汉子痛吼,另一只流星锤砸出,锤头直奔萧尘的右肩,血肉翻卷,疼得他闷哼,手一颤,刀险脱手。他咬牙矮身,避开下一锤,锤头砸空,扎进泥里,溅起一片血泥。萧尘猛刺瘦长汉子的小腹,刀刃没入,搅动内脏,血流如注,腥臭扑鼻。瘦长汉子惨叫,流星锤脱手,砸进溪边,溅起一片血水。他抽搐几下,气绝身亡,脸砸进乱石,血流成洼。

秃头巨汉挣扎着爬起,狼牙棒猛挥,铁齿呼啸,砸向萧尘的胸口。萧尘滚地避开,棒头砸塌一块乱石,碎石飞溅,划破他的脸颊,血珠渗出。他扑向秃头巨汉,短刀刺向他的喉咙,刀刃没入寸许,血涌如注,染红了他的手。秃头巨汉喉中嗬嗬冒泡,赤手抓向萧尘的肩,指甲抠进肉,血淌而下。他想举棒反击,萧尘猛撞他的胸口,秃头巨汉摔倒,狼牙棒脱手,砸进草丛,压断一片灌木。他滚地哀嚎,喉血喷涌,窒息断气,瞪着眼,脸埋血泥,额上的狼纹扭曲,像在诅咒。

萧尘喘着粗气,胸口像压了巨石,血腥味呛得他几欲窒息。刀刃上的血珠滴进泥里,砸出小坑。左臂血流不止,右肩火烧般疼,肋伤刺痛,疼得他眼前发花,腿抖得险些跪地。土狗从草丛钻出,低吠一声,蹭着他的腿,眼中带着股野性的关切。萧尘低声道:“狗东西,干得漂亮……”他俯身捡起瘦长汉子的流星锤,链条沉重,锤头沾着血肉,散发着腥臭。他将流星锤缠在腰间,目光扫过林子,远处火把的光芒还在逼近,流寇的呼喝声震得林子发颤。

他低头看了看木簪,血迹干涸在裂痕里,像是阿兰在催他前行。他咬牙道:“阿兰,老爹,你们等着……老子要这群畜生全下地狱!”他转身钻进林子深处,土狗紧随其后,步伐轻盈如影。雾气吞没了他的身影,只剩短刀的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如毒蛇吐信。身后,流寇的火把逐渐逼近,咒骂声在林子里回荡,却再也找不到那道孤狼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