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元灯会?初遇

临江城的元宵灯火将夜空染成橘红色,寒光阁侧门的铜锁轻轻晃动,十岁的唐临像只灵巧的猫儿钻了出来。他拍了拍棉袍上蹭到的墙灰,领口暗绣的金线剑纹在灯笼下忽明忽暗。怀里半块杏仁酥掉下碎屑,被他手忙脚乱接住,悉数塞进嘴里。

“小公子要个糖人吗?”独眼张的独眼在摊子后闪着精光,铁勺搅动铜锅里的麦芽糖,拉出琥珀色的丝线,“新熬的糖浆,能拉三丈不断。”

唐临蹲在糖摊前,金丝滚边的袖口扫过沾满糖霜的案板。他左手举着刚买的冰糖葫芦,右手攥着个转个不停的风车,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给我画个持剑的孙大圣!”他掏出三枚铜钱排开,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剑要寒光阁样式的,像我家的剑,能斩月亮。”

独眼张的独眼突然瞪得溜圆。唐临正纳闷,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有人用尖锐物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出声。”奶声奶气的威胁从背后传来,带着酸菜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借你衣裳躲躲。”

唐临梗着脖子慢慢转头,看见个蓬头垢面的丫头。约莫比他矮半个头,粗布衣裳左肩被撕开道口子,露出的锁骨处烙着“罪奴”二字,最扎眼的是她手里那根铜发簪——簪头淬着幽蓝的光,正稳稳点在他喉结上。

“户部的狗往哪边去了?”女孩声音发颤,眼睛却亮得骇人,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唐临瞥见巷口闪过几道黑影,追兵腰间的铜牌在灯火中反射出“户部”二字。电光火石间,他抓起刚画好的糖人,猛地糊在最先冲来的大汉脸上。

“哇呀!”那汉子被黏糊糊的糖浆糊了满脸,糖人的竹签在他眼皮上划出红痕。女孩趁机拽起唐临就跑,风车在疾驰中呼呼转成个五彩的圆。

“左拐!”唐临压低声音,拉着女孩钻进一条窄巷,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帮她,或许是因为她的干净的眼眸。

青砖墙上爬满枯藤,他熟门熟路地掀开一处伪装成藤蔓的草帘,露出个狗洞大小的暗门。两人刚钻进去,外头就传来追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么隐蔽的密道你也知道?”女孩喘着粗气,发簪仍紧握在手。

唐临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话到一半转了弯,想显得自己厉害。

黑暗里传来女孩的轻笑:“哦?真厉害!”她指尖突然拂过唐临的耳垂,“你耳朵红了。”

两人摸黑前行,唐临的棉袍被突出的石棱勾破。约莫半刻钟后,前方透出微光,竟是独眼张的糖人摊后方。摊主厚重的棉布垂到地面,形成天然的遮蔽。

“蹲下!”女孩一把将唐临拽到摊布底下。狭小空间里,两人膝盖相抵,呼吸间全是甜腻的麦芽糖香。唐临的鼻尖离女孩耳后的朱砂痣只有半寸,能看清那滴红痣上还沾着片腌菜叶。

“我叫唐临。”他小声说,故意把“临”字咬得极重,“临江仙的临。”

女孩翻了个白眼:“苏夜。”她突然伸手捻去唐临发间的糖丝,“夜夜笙歌的夜。”——这当然是假名,但唐临不知道。她锁骨处的烙印在昏暗光线中泛着青紫,原本的皮肤白嫩,看起来是新伤。

外头追兵的皮靴声越来越近,苏夜突然掐住唐临的手腕:“你刚才说,你家的剑能斩月亮?”

“当、当然!”唐临嘴硬道,腕骨被她捏得生疼,“寒光阁的影钢剑,连玄铁都能...”

话没说完,苏夜突然把半块硬糖塞进他嘴里。甜得发苦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时,唐临听见她说:“那先斩了你吹牛的舌头。”

独眼张的声音突然从摊位上传来:“几位官爷,小的真没见着什么丫头。”铜锅被铁勺敲得叮当响,“要不来串糖葫芦?新蘸的山楂...”

脚步声在摊前徘徊。唐临感觉苏夜的呼吸骤然收紧,她握簪的手背青筋凸起。就在这时,朱雀大街方向突然传来轰然巨响,接着是人群的尖叫。

“走水了!走水了!”

追兵骂了声娘,匆匆往声源处跑去。苏夜长舒一口气,发簪“当啷“掉在地上。唐临这才发现她右腿裤管已被血浸透,暗红痕迹在布料上晕开。

“你...”

“闭嘴。”苏夜撕下衣摆缠住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临江城密道?”

唐临涨红了脸:“我什么时候说过...”

“有图吗?“苏夜突然贴近,带着酸菜味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我要看那张图。”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唐临猛地想起宵禁时间。“我得回去了。”他慌乱地往摊外爬,“父亲发现我偷溜出来会...”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苏夜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心:“明天还在这儿等我。”

那是个拇指大的银铃铛,不值钱,里头没有铃舌,表面刻着古怪的符文。

唐临被寒光阁家仆找到时,朱雀大街的灯火正亮到极处。管家揪着他耳朵往回拽,他挣扎着回头,看见苏夜站在卖面具的摊子前,周身笼着暖黄的光。她耳后有一颗细小的朱砂痣,风吹动她的头发就出现,像是用血点上去的。

“少主!”管家压低声音,“阁主发现密道图被人动过,正大发雷霆...”

唐临心头一跳。在最后一个转角处,他瞥见三个黑影将苏夜堵进了死胡同。女孩背靠砖墙,手中发簪划出幽蓝弧线。月光皎洁,却再也映不着那粒朱砂痣,

寒光阁的鎏金大门在身后闭合时,唐临摸到袖中硬物。银铃铛无声地躺在他掌心,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前院传来父亲的怒喝,他慌忙将铃铛藏进贴身的香囊。

东厢房的窗纸上,映出父亲暴怒的身影。唐临蹑手蹑脚地凑近,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

“...户部的狗东西!”父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话音戛然而止。唐临屏住呼吸,看见窗纸上又多出一道身影——那人戴着钦天监特有的高冠,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妖星现世。唐阁主,寒光阁当真干净?”钦天监监证大人细长的反问声响起,“户部也好,礼部也罢,阁主,跟对人才是最重要的。”

唐临倒退两步,后腰撞上廊柱。月光穿过云层,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管家拉着他往后走。

银铃铛在他怀中突然发烫,烫得胸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