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王方被带到了福宁殿,陪神宗一起用晚膳。
神宗折子还没批完,王方只好在厢房等他。
一直等到酉时末,晚上七点钟了,还没吃上饭,王方的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
可神宗还没批完折子,他就只能在厢房里干坐着,面对空空如也的餐桌,望眼欲穿。
那些太监宫女,都好像死人一样,大气也不喘,就在那里站着。
王方想找个说话的也没有,就这样等啊等啊,最后把自己等睡着了。
“he哧——he哧——”
一直大手轻轻拍了拍王方的肩膀,王方惊醒,见是神宗,赶紧擦了擦哈喇子,站起来,陪笑道。
“官家,您来啦……”
王方想,他真不是应酬的料,领导夹菜他转桌,领导敬酒他不喝,现在领导还没来,他倒先睡了,要是神宗是他公司的领导,早把他给开了。
不过神宗倒没生气,坐下说道。
“怎么,困了?”
王方挠了挠头,笑道。
“困倒是不困,主要是饿了。官家,咱们可以吃饭了吧。”
“先不急,还得再等一个人。”
王方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
皇帝还请别人了?
“官家,昌王殿下到了。”
神宗微笑:“不用等了。”
话音方落,珠帘掀开,走进一个白得跟面团一样的清秀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简直比女人还好看。
与神宗的英气相比,他竟多了几分女子的媚气,很难让人相信这竟然是一对亲兄弟。
赵颢恭敬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
“起来吧。”
神宗抬了抬手。
“总算把你等来了,快坐。”
随后指着王方。
“此人是侍读王安石的儿子,王方,王叔明。”
王方起身作了一揖。
其实心里很不爽了。
妈的,都是来吃饭,凭啥自己在这儿等了一两个小时,他就能来得这么晚?!
等会儿……
昌王……
是不是因为反对变法,跟神宗吵起来,被神宗给骂了一顿的那个?
神宗变法的阻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就是以司马光为首的士大夫保守派,另一方面就是以曹太皇太后,高太后等为代表的宗亲集团。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不久前神宗他爹的英宗朝,保守派中的韩琦,文彦博,欧阳修等人,还跟宗亲派的曹太后,因为英宗皇帝认谁当爹的问题闹得你死我活。史称“濮议”。
谁知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大家竟然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对付新的敌人了。
以王安石为首,吕惠卿,章惇等为骨干的新党。
也就是这些衮衮诸公口中的“奸臣”。
神宗的压力看似来自两个阵营,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因为宗亲们需要保守派去做事,而保守派也需要宗亲们的支持。
否则司马光凭啥能在神宗死后,把新政给废得干干净净。
就凭他会砸缸?
还不是因为背后有高太后这些宗亲们的支持。
比如王方眼前的这位昌王赵颢,就是不折不扣的宗亲。
神宗之所以要变法,说白了就是跟他们这些保守派手中抢夺利益。
这些既得利益者,又怎么可能会让步呢。
王方想得出神,这边兄弟两个早就叙完旧,拉完家常了。
得知赵颢花了几万贯钱给宫里两位太后置办礼品,神宗倒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太监将膳食摆上餐桌。
大部分都是素菜,什么菠菜豆腐,青菜丸子,凉拌木瓜,凉拌金针菇啥的。
唯一一道粉蒸肉,还是神宗因为要请客,才添上的。
王方不可思议,堂堂皇帝,竟然只吃这些东西。
饿了俩小时就让我吃这些吗……
哈基帝,你这家伙……
“来,饭食简陋,大家不要嫌弃,吃吧。”
王方笑得很命苦。
你还知道饭菜简陋啊……
赵颢说道:“皇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简朴,臣弟真是自惭形秽啊。”
神宗苦笑一声。
“国库空虚,不省不成啊。既然暂时没有开源的法子,那就只好节流了。”
说着,他端起饭碗来。
赵颢也端起饭碗来,吃得比神宗还香。
可能大鱼大肉吃惯了,乍吃这些没油水的,别有一番风味。
唯独苦了王方了,他是个离了肉吃不下饭的人,只好将就着陪着节俭的小皇帝吃一顿了。
三人静静地将晚膳用完,又有太监送上茶水点心来。
闲叙一会儿,赵颢终于流露今晚的真实意图。
他看着王方,笑问道。
“王翰林乃当今大儒,令兄也是文采非凡,想必叔明也至少是个进士吧。”
王方撇了撇嘴。
这就跟在老家被问学历一样尴尬。
不过还好王方脸皮厚,轻飘飘说道。
“实不相瞒,不才至今是个白身。”
没念过书!
小学毕业证都没有!咋样,满意了?
赵颢真的有些吃惊,看向神宗。
他之前一直在蜀中游历人文风情,回京之后才知道王方干的事,来不及好好打听。
神宗微笑点头。
“功名利禄不过虚幻而已,我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世外高人,你说对吧,王衙内?”
那声王衙内,神宗语调故意特别古怪。
“听说,衙内才见了朕一面,就看出朕身患恶疾,命不久矣,可有此事啊。”
王方坦然点头。
“确有此事。”
神宗笑容愈发玩味。
“那不知,朕得的是什么病呢?”
王方擦了擦嘴,笑道。
“那得官家恕学生无罪,学生才敢说。”
“恕你无罪!”
“谢官家!”
王方起身,摇头晃脑,慢悠悠说道。
“实不相瞒,在学生看来,官家的病症,不止一件,乃是由心而生,发于五脏六腑,蔓延至躯干,最后再次攻心,如此周而往复,陛下命不久矣啊……”
“大胆!”
神宗身后的黄平,正色道。
“怎敢诅咒官家!”
神宗抬了抬手,示意无妨,平和的目光看着王方。
王方继续说道。
“敢问官家,是不是时常觉得头晕目眩,心情烦闷,腹胀腹痛,食欲不振,行房的时候,也总是有心无力,草草了事?”
神宗脸色一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你也不用问得这么详细……”
“是是是,学生疏忽了。”
王方笑道。
“而且,学生看官家脸色蜡黄,黯淡无光,舌苔厚腻,看来是大病不浅啊,若不再加诊治,恐怕……”
神宗喝了口茶。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治呢?”
王方作揖道。
“官家若是信得过学生,一个月内,学生必然让官家神清气爽,百病全消。若是治不好,学生甘愿伏诛。”
神宗眼中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看向赵颢。
“如何?”
赵颢微笑道。
“臣弟不懂医术,全凭皇兄做主。”
“好!”
神宗一拍桌子。
“王爱卿,这一个月朕可就把自己交给你了,治好了有赏,治不好,朕可要翻脸了。”
就怕你不翻脸呢。
王方连声应是。
“官家放心,学生保管能只好您的病……还有昌王殿下的病。”
正在看热闹的赵颢,一脸莫名其妙。
我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