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银铃断魂

陆昭璃的白绫缠着燕赤梧脖颈的刹那,玄天剑宗长老的噬魂幡已卷到面门。她闻见幡布上陆九蝉残魂的腥气,像是隔夜泼在青石板上的雄鸡血,混着苗疆雨季特有的霉味。

“阿姐小心!”

燕赤梧突然暴起,龙化的手掌捏碎两根刺向陆昭璃的青铜剑。他眼角淌下的血珠在月光里泛着蛊虫般的幽绿,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钻土——千心蛊正在啃食他的神智,可指尖触及她发梢时仍记得收住力道。

陆昭璃反手将三枚银针刺入他曲池穴:“撑住!水帘洞顶的钙华......”

话音未落,十二柄青铜剑结成剑阵。剑锋割破她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蝴蝶胎记——与苗女胸口被银针钉着的炎龙纹一模一样!为首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噬魂幡猛地调转方向:“你母亲是黎平苗峒的......”

“闭嘴!”

陆昭璃的白绫绞碎半幅幡面,破碎的布片里掉出个银铃铛。燕赤梧在蛊毒侵蚀中瞥见铃铛内壁的刻字,浑身剧震——那是他七岁生辰时,父亲挂在书房檐角的护宅铃!

“喀嗒!”

龙胎突然发出啼笑难辨的尖啸,黄果树瀑布倒卷的水流里浮起万千具青铜棺。燕赤梧的降魔杵早已融化,此刻徒手撕开最近棺椁,却见里面蜷缩着具生有龙角的童尸,颈间银项圈刻着“燕氏长房次子”的彝文!

“二叔?”

他跪在棺前浑身发抖。记忆里早夭的叔父总爱带他去摸青岩古镇的石鱼,此刻童尸指尖还粘着半片发霉的玫瑰糖——正是当年塞进他掌心的那一块。

陆昭璃的银针突然扎穿他百会穴:“蛊虫在吞噬你的记忆!这些都是幻......”

剧痛让燕赤梧清醒刹那,他看见她后背被剑阵割开的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金沙。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十岁的他在陆家祠堂撞见的金瞳女童,此刻与眼前染血的素影重叠。

“当年你给我吃的饴糖......”

他咳着黑血抓住她手腕,蛊虫正从指缝钻入她血脉:“里面掺着化龙散是不是?”

陆昭璃的白绫绞碎第三波剑阵,染血的唇角勾起苦笑:“现在问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对付......”

话音戛然而止。

龙胎突然跃入倒悬的瀑布,水流裹着它的躯体凝成冰晶状鳞甲。玄天剑宗长老们的道袍应声炸裂,露出后背的刺青——竟是燕氏族谱的简化图!

“燕将军还不知道吧?”

为首长老的脸皮突然脱落,露出底下千户苗寨祭司的面容:“你们燕氏每一代早夭的孩童,都成了龙冢的守墓人!”

燕赤梧的龙爪刺穿两名剑修咽喉,温热血浆溅在陆昭璃脸上时,她颈间银项圈突然迸裂。七十二颗银珠滚落地面,每颗都映出段尘封往事:

陆昭璃的母亲跪在苗王殿前,银刀剖开孕肚取出双生子,男婴被炼成蛊人,女婴则被塞进燕家祠堂的龙蛋壳——那个浑身金血的女孩,此刻正在他怀里颤抖!

“阿姐当年为何救我?”

燕赤梧的质问裹着蛊虫啃噬声。陆昭璃反手将断银簪刺入他蛊虫最密集的脊背,簪头镶嵌的蓝髓石映出两人纠葛的命线:“因为你的炎龙血能中和蛊毒,而我......”

瀑布突然炸开巨洞,龙胎裹挟着万千水尸扑来。她将他推向水帘后的钟乳石丛,白绫在龙爪刺穿肩胛的剧痛中绷直:“我要你活着看到真相!”

燕赤梧撞碎钙华岩柱的刹那,掌心摸到块冰凉铁牌。牌面被水流冲刷数百年的“茶马司”铭文下,覆盖着褪色的苗文血书——

【陆燕合则龙阙开,九黎血祭天地哀】

龙胎的冰爪捏碎他左肩时,陆昭璃的白绫终于缠住那根最粗的钟乳石柱。石柱轰然倒塌,露出藏在钙华层里的青铜鼓。鼓面阴刻的蝴蝶妈妈图腾,与她腕间胎记同时泛起血光!

“敲鼓!”

她的嘶喊被水尸撕咬得支离破碎。燕赤梧染血的拳头砸向鼓面,沉闷的震动让龙胎突然蜷缩成团。鼓声唤醒沉睡的青铜棺椁,七十二具燕氏童尸破棺而出,腐烂的指尖全指向玄天剑宗长老!

“原来你们才是蛊引......”

燕赤梧咳着内脏碎片大笑,龙化的脊背弓起如困兽。陆昭璃在血泊中爬向他,染金的指尖触到他眉心血痕:“当年喂你化龙散,是为今日能承受......”

鼓声骤停。

龙胎的冰鳞片片倒竖,水帘洞顶坠下具青铜棺。棺盖被陆九蝉的残魂撞开,露出里面两套苗绣婚服——袖口纹路拼合后,竟是完整的破蛊咒!

“阿姐!”

陆九蝉的残魂发出最后的龙吟,将婚服罩在二人身上。燕赤梧的蛊毒在苗绣银线中蒸腾,他看见陆昭璃褪去白绫的肩头,赫然印着与他心口对应的炎龙纹。

龙胎的冰爪在此刻穿透两人胸膛,却抓出团纠缠的金红血雾。血雾里浮出千户苗寨的图腾柱,柱顶站着个戴银角冠的背影——陆昭璃的生母举起淬毒的银梳,将两人的命线死死绞在一起!

“九黎的血咒......”

陆昭璃在弥留之际咬破他耳垂,将最后的情蛊渡入他血脉:“要破,就用你我魂魄......”

燕赤梧龙化的獠牙刺穿她咽喉时,尝到了十二岁那年在青岩古镇偷喝的玫瑰糖味道。原来最毒的蛊,早在那个雨夜被她混在饴糖里,种进了他跳动的炎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