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登陆！意想不到的“故人”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破碎的金红。

大陆的轮廓在望远镜中逐渐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墨线，而是呈现出山峦起伏的剪影。

海风带来的，除了咸腥，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灰烬气息。

那味道，让朱骁鼻腔微酸。

是战火燎过的味道。

“陛下，哨船已派出三批，正分头探查前方海岸。”

一名亲卫军官快步走来，盔甲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朱骁微微颔首，目光依旧胶着在远方的陆地上。

庞大的舰队缓缓减速，外围的战舰调整着阵型，炮口微抬，黑洞洞地指向海岸线，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亮出獠牙。

气氛无声地紧绷起来。

甲板上的水手们动作更加迅捷，检查着火炮，备好弹药，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南洋的征战让他们脱胎换骨，但脚下即将踏上的，是故土。

是那片让他们魂牵梦萦，又充满未知的土地。

与荷兰人、西班牙人作战，是异域的征伐。

而回到这里，面对的可能是同胞，可能是叛军，也可能是趁火打劫的豺狼。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朱骁能感受到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复杂情绪。

他抬手，轻轻按在冰冷的船舷护栏上。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尝试再次沟通脑海中的【日月皇舆全图】。

意念沉入。

地图徐徐展开。

这一次，或许是距离拉近的缘故，代表广东沿海的区域清晰了许多。

海岸线的细节，山川河流的走向，甚至一些较大的城镇标识，都显现出来。

然而，代表人类活动的光点，却显得稀疏而黯淡。

尤其是靠近海岸的区域，大片大片的灰色，如同死寂。

更北方的区域，依旧被浓雾笼罩，无法看清。

“看来，想掌握全局，依然需要消耗大量国运，或者…亲自踏上这片土地。”

朱骁收回心神，眉头微蹙。

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海面上起了薄雾，将远处的海岸线笼罩得更加朦胧。

“陛下！第一批哨船回来了！”

瞭望手的呼喊打破了沉寂。

很快，一艘灵活的快船破开薄雾，靠近旗舰。

绳梯放下，一名精悍的军官攀爬而上，他浑身湿透，脸上带着疲惫，更有掩饰不住的惊疑。

他快步走到朱骁面前，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前方五十里海岸线，我等探查了三处港湾，皆…皆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朱骁眼神一凝。

“是的陛下！”

军官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渔村荒废，不见炊烟，港口码头破败，渔网丢弃，甚至…甚至卑职在一处较大的镇子里，发现了大量枯骨！像是…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大疫或兵祸！”

枯骨…

朱骁的心猛地一沉。

“可曾发现任何活人？或者近期有人活动的迹象？”

“回陛下，未曾发现活人。但镇外的道路上，有大量车辙马蹄印，方向杂乱，看痕迹，时间应该不远，最多不超过半月。”

军官补充道。

“像是…大规模逃难留下的。”

逃难？

是什么让整个沿海地带的百姓如此大规模地逃离？

是李自成的残部南下了？

还是满清的兵锋已经触及此处？

亦或是…地方上的乱兵匪患？

各种猜测在朱骁脑海中闪过，却都缺乏证据。

“第二批哨船呢？”

朱骁追问。

“应该快了…”

话音未落，又一道呼喊从桅杆上传来。

“陛下！第二批哨船信号！西北方向发现船只！”

“敌船？”

朱骁立刻警觉。

“不！陛下！是…是咱们的船！但好像…好像在被追击！”

瞭望手的声音带着急促。

朱骁立刻举起望远镜，望向西北方向。

夜色与薄雾限制了视线，但隐约能看到，远处的海面上，几点微弱的火光正在快速移动。

其中一点，似乎正在奋力朝着舰队的方向靠近。

而在它身后，更多的火光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传令！左翼舰队前出五里，准备接应！其余各舰，一级战备！”

朱骁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地传达下去。

旗舰的甲板上，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火把被点燃，照亮了士兵们冷峻的面庞。

炮手们调整着炮口，瞄准着远方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点逃亡的火光越来越近。

终于，可以看清那是一艘大明水师制式的小型哨船，正是派出去的第二批侦察船之一。

它的船帆破损，船身似乎还有几处焦黑的痕迹，显然经历了一场战斗。

而在它身后，追击的船只也露出了轮廓。

不是西方的盖伦帆船，也不是大明水师的战船。

而是几艘体型不小，速度颇快的广船，船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是海盗？还是地方武装？”

朱骁皱起眉头。

“陛下！看旗号！”

旁边的郑鸿逵眼尖，低呼一声。

朱骁再次举起望远镜。

追击的广船桅杆上，在火把的映照下，一面旗帜若隐若现。

那旗帜的样式…

朱骁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大明的旗帜，也不是李自成的“顺”字旗，更不是满清的龙旗。

而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标志！

一个 stylized的“陳”字！

陈近南？！

天地会？！

这怎么可能？！

《鹿鼎记》里的组织，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广东沿海，还拥有武装船队追杀他的哨船？！

难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他穿越的崇祯朝，还融合了…

朱骁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自己最大的优势是熟知历史走向，以及【日月皇舆全图】的金手指。

但如果这个世界的“历史”本身就发生了魔改，那他所知的“剧情”，还有多少参考价值？

“轰！”

就在此时，远处的广船上突然冒出一团火光，紧接着传来一声炮响。

炮弹落在逃亡的哨船附近，激起冲天的水柱。

追击者显然不想放过目标。

“找死！”

朱骁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敢攻击他的船，就是敌人！

“传令左翼舰队，开火警告！”

“若对方继续追击，给朕…击沉他们！”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旗舰上，令旗挥动。

早已准备就绪的左翼舰队，数艘战舰的侧舷炮口，猛地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

沉闷的轰鸣声，如同滚雷般在海面上炸响！

数十枚炮弹呼啸着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焰，精准地落在追击的广船编队前方！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声势骇人！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显然让追击者措手不及。

那几艘广船立刻停止了追击，船上的灯火也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他们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一支火力如此强大的舰队！

逃亡的哨船趁机加速，冲入了己方舰队的保护圈。

很快，哨船靠上旗舰，船上的军官被迅速带到朱骁面前。

这名军官比第一批回报的人更加狼狈，胳膊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

“陛下！卑职有负圣托！”

军官跪倒在地，声音嘶哑。

“讲！遭遇了什么？”

朱骁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回陛下！我等沿海岸向西探查，在一处名为‘崖山’的地方附近，发现大量船只聚集！”

“起初以为是地方商船或渔船，便上前查问。”

“谁知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些船上的人员携带兵器，行迹诡异！”

“他们发现我等，立刻发起了攻击！对方人多船快，火力也不弱，我等拼死才冲出重围，同行的另外两艘哨船…”

军官的声音哽咽了。

“崖山？”

朱骁重复着这个地名，心中疑窦更深。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南宋最后的悲歌，便是在此落幕。

“对方打着什么旗号？”

朱骁追问，他需要确认刚才看到的是否是幻觉。

“回陛下，是一面…从未见过的旗帜，上面好像写着一个…‘陳’字！”

军官肯定地回答。

果然是他们！

朱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天地会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他们盘踞在崖山附近，拥有武装船队，还主动攻击大明哨船…

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是历史的惯性？还是因为他的出现，引发了不可预知的蝴蝶效应？

“陛下，那些船…似乎想跑！”

瞭望手再次高喊。

朱骁抬眼望去。

远方，那几艘广船在短暂的混乱后，开始调转船头，试图趁着夜色和薄雾逃离。

“想跑？”

朱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送上门来的情报，岂能让他们轻易溜走？

“郑鸿逵！”

“臣在！”

郑鸿逵上前一步，目光炯炯。

“带上你的分舰队，追上去！”

“不必击沉，尽量活捉！”

“朕要知道，这帮打着‘陳’字旗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遵旨！”

郑鸿qvist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海战，正是他的强项！

很快，数艘速度较快的护卫舰脱离主舰队，如同猎豹般，朝着那几艘试图逃窜的广船追去。

海面上，追逐与炮火的序幕，再次拉开。

朱骁站在船头，望着远方逐渐消失的火光，以及更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深邃神秘的大陆。

他知道。

这次回师，恐怕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一场意想不到的遭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究竟还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和变数？

他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星光黯淡。

前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

但他握着剑柄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不管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闯过去！

大明的龙旗，不仅要插遍七海，更要在这片故土之上，重新猎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