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幕 道种相冲

林逸在剧痛中苏醒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青色雾霭中。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稍一用力就会飘散。他试图活动手指,却看到双臂呈现出半透明的诡异状态——左臂流转着青色灵光,右臂则缠绕着黑色雾气。

“别乱动。“楚红漪的声音从雾外传来,“你的元神被阴阳道种扯成了两半,现在是用'凝魂香'强行聚在一起的。“

雾气渐渐稀薄,林逸看清自己躺在一间竹屋的矮榻上。屋顶悬挂着七盏青铜灯,摆成北斗形状。每盏灯芯都燃着不同颜色的火焰,投下的光晕在他身上交织成网。

“这是......“

“七星锁魂阵的改良版。“楚红漪蹲在窗边磨药,红衣下摆沾满泥浆,“那群老顽固绝对想不到,他们用来杀人的阵法还能救命。“

林逸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夹杂着细碎冰晶。他这才发现胸口以下已经覆盖着鳞甲,右手指尖变成了锋利的黑色骨爪。

楚红漪丢来一面铜镜。镜中人左脸尚保持人形,右脸却布满青鳞,右眼化作金色竖瞳。最可怕的是天灵盖处——两个核桃大小的光团正在颅骨下互相撕咬,青色光团明显处于下风。

“阴阳道种相冲,本该当场爆体而亡。“楚红漪用银簪挑起林逸下巴,“但你体内有第三种力量在平衡它们。“

她突然掀开林逸的衣领。少年锁骨下方,隐约浮现一片逆鳞形状的暗纹。

“果然有龙血。“楚红漪吹了声口哨,“你父母当年从幽瞑境带出来的不止是麻烦,还有上古龙族的血脉传承。“

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拍打声。一只纸鹤穿透竹墙,落在药钵边缘自动展开,露出里面用血写成的字迹:

「玄霄派联合三大宗门发布诛邪令,悬赏十万灵石取叛道者头颅。天机阁推算出血月之夜当有龙子现世,各派已派人封锁摩云崖所有入口。——阿九」

楚红漪掌心腾起火焰将纸条烧毁。“看来没时间慢慢调理了。“她抓起药钵将墨绿色药汁泼在林逸胸口,“忍着点,接下来会比剥皮抽筋还疼。“

药汁接触鳞甲的瞬间爆出刺鼻白烟。林逸弓起身子,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看见自己右半身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但更可怕的是两个道种的反应——它们像被激怒的毒蛇般疯狂扭动,释放的灵力在室内形成小型旋风。

“就是现在!“楚红漪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林逸眉心。鲜血渗入皮肤的刹那,两个道种同时僵住。女子快速结印,七盏青铜灯的火苗暴涨,化作七条火链缠住林逸的四肢。

“听好了小子。“楚红漪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遥远,“你父母用禁术将幽瞑境主的元神一分为二,纯净部分封印在你左道种,邪毒部分镇压在右道种。现在我要暂时分开它们,否则不等追兵杀到,你自己就会变成人形炸弹。“

林逸在剧痛中勉强点头。他看见楚红漪从袖中取出半块青铜罗盘——正是执事那面毁坏的罗盘,不知何时被她捡了回来。

“这是'星晷残片',能暂时隔绝阴阳。“楚红漪将罗盘按在林逸丹田处,“但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之后......“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竹屋剧烈摇晃,墙上的药葫芦噼里啪啦摔得粉碎。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林逸透过窗户看见摩云崖西侧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

“该死,他们启动了'焚天阵'!“楚红漪一把扯下挂在梁上的红绫裹住林逸,“我们得立刻转移!“

林逸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等等......阿九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竹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抱着个不断渗血的包袱。他左耳挂着三枚铜钱耳坠,随着跑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红漪姐!山门破了!“少年嗓音嘶哑,“青鸾长老带着三百剑修......“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林逸身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包袱啪嗒掉在地上,滚出几块沾血的青铜碎片——看纹路像是某种古老仪器的零件。

“星晷核心?!“楚红漪脸色大变,“你从哪弄来的?“

阿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山......剑冢下面的密室......“他突然指向林逸,“他、他的眼睛在变色!“

林逸感到右眼一阵刺痛。视线突然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左眼看到的是摇摇欲坠的竹屋,右眼却看到一片星空,无数锁链从星空垂下,每根锁链都拴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啊——!“他抱头惨叫。右眼的视野里,那些心脏突然同时转向“看“向他。最中央那颗布满裂痕的心脏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找到剩下的星晷!解开时间的枷锁!」

楚红漪一掌劈在林逸后颈。在陷入黑暗前,林逸隐约听见她说:“带他去禁地......只有'那个'能暂时压制龙血......“

......

当林逸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硫磺味。他躺在一处温泉边,水面泛着诡异的蓝光。阿九正在不远处用铜钱摆弄某种卦象,每摆几枚就要吐一口血。

“这是......哪儿?“林逸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异常。他抬手摸脸,触到的是恢复正常的人类皮肤。

阿九吓得跳起来,三枚铜钱耳坠叮当作响:“你、你醒了?“他小心翼翼凑近,“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林逸点头,随即被脑海突然涌入的画面冲击得闷哼一声。他看见自己站在冰湖中央,脚下是无数破碎的锁链。远处有个红衣女子被七把飞剑贯穿胸膛,而他自己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某个发光物体......

“红漪姐呢?“

阿九的眼神闪烁:“她去引开追兵了。“少年突然压低声音,“你昏迷时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关于'星晷'和'时间牢笼'......“

林逸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腕上多了条红绳,绳上串着三枚青铜碎片——正是阿九包袱里那些。当他触碰碎片时,耳边立刻响起锁链晃动的哗啦声。

“那些是星晷的零件。“阿九紧张地左右张望,“红漪姐说你能用龙血激活它们......“

远处突然传来剑鸣。阿九脸色煞白,飞快收起铜钱:“他们找到这里了!“他拽起林逸就往温泉里跳,“憋住气!水下有暗道!“

冰凉的泉水淹没头顶刹那,林逸腕上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水下依然能视物——而且看得更清楚了。温泉底部布满人工开凿的凹槽,组成一幅与枯井星图相似的图案。最中央的位置,赫然缺少了三块碎片。

「放我出来......」

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直接响彻脑海,震得林逸耳膜生疼。阿九似乎也听到了,惊恐地指向林逸身后。

水底阴影处,缓缓浮现出一具被锁链缠绕的青铜棺。棺盖上刻着与林逸锁骨下方完全相同的逆鳞纹路。

「用你的血......」

林逸不受控制地向铜棺游去。右手鳞片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覆盖,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光。当他的指尖触及棺盖时,整个温泉突然沸腾起来!

阿九拼命拽他的衣角,但一股无形力量将少年弹开。林逸的指甲自动伸长,轻易划开手腕。鲜血在水中凝成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逆鳞纹路上。

青铜棺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棺盖移开一道缝隙,黑雾喷涌而出的同时,林逸看到了棺中之物——

那是一具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尸体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上刻着“玄霄“二字。最诡异的是,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竖瞳直勾勾盯着林逸,腐烂的嘴唇缓缓蠕动: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