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斗

60秒很短，但是李明从未感觉如此漫长，直到听到系统的声音。

【叮！玩家接入完成！当前可用编制：0/5。剩余战场积分：50点。】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后一道闸门落下，在李明紧绷的意识中回荡。几乎是同一瞬间，他身前那片冰冷泥泞、散发着水草腥气的空地上，光线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五道淡淡的、仿佛由数据流构成的模糊人影凭空浮现，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闪烁了几下，迅速由虚转实，最终定格成了五个活生生的人。

四男一女。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背景显得格格不入。身上是最简单的粗布斜纹衣裤，样式像是抗战剧里最常见的群演服装，可那料子却崭新，没有一丝褶皱或污渍，与李明自己这身湿透、沾满泥污和油渍的破烂衣衫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让李明确定他们“玩家”身份的是，在每个人影凝实的同时，他们头顶上方大约一拳高的位置，都悬浮着一行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虚拟字符——那是典型的游戏ID。

ID五花八门，充满了玩家特色：身材高壮的青年头顶是[狂战士铁牛]；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是[鹰眼老王]；梳着马尾的女性玩家ID为[马尾手榴弹真好吃]；长相普通的青年是[佛系神枪手]；而那个沉默寡言、一直在检查装备的玩家，ID则叫做[今晚吃鸡王中王]。

这五个顶着奇葩ID的“天选之人”，甫一“刷新”出来，脸上便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惊奇、兴奋与好奇的复杂表情，激动地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真实得令人发指的环境，以及彼此头顶那清晰可见的ID。

“卧槽！牛逼！这场景建模……绝了！你看这泥地，这水渍反光！”ID为[狂战士铁牛]的青年第一个打破了寂静，他兴奋地大叫着，还用力地跺了跺脚下的泥地，溅起一片泥水，“我靠！连触感反馈都这么顶？！什么神仙引擎？！连ID都做得这么复古？”

“嘶……光影效果也太真实了吧？还有这空气里的味道……好像是硝烟？还有点血腥味？”[鹰眼老王]推了推镜框，语气中充满了对这“游戏”技术力的高度赞赏，“开发商这次是真下血本了啊！这沉浸感，无敌了！”

“那个……那个NPC，应该就是引导咱们的队长吧？”[马尾手榴弹真好吃]指了指不远处端着一支老式步枪，浑身湿透，脸上沾着泥污，眼神因为高度紧张而显得格外专注、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李明，“你看他那表情，那眼神……哇，这AI互动水平也太高了吧？他头顶怎么没ID？精英怪？”

李明听着他们的议论，只觉得心脏还在因为之前的搏杀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狂跳不止。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慌乱和那股不真实的荒谬感。眼前这五个活生生的“玩家”，是他现在唯一的“助力”，尽管他们看起来如此不靠谱。他必须，也只能依靠他们。

“嘿，哥们儿，这游戏叫啥来着？官网咋说的？硬核模式？无UI生存？”[佛系神枪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手里的“武器”，一边试图做出打开虚拟菜单或物品栏的动作，手指在空气中划拉了几下，嘀咕道：“不对啊，能看到ID和队友位置标记，但没血条和地图……哦！看到了！”他似乎在视野边缘发现了一些东西，“右上角有方向指示！是数字度数那种！360度的！还有个小雷达？！”

“我看看……还真有！”其他玩家闻言也纷纷集中注意力，果然在自己的“视野”或“意识”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个类似指南针的方位刻度盘，上面清晰地标示着0到360的度数，并且有一个箭头始终指向北方。此外还有一个极其简陋的小型雷达界面，只能显示附近队友的大致方位绿点。

[今晚吃鸡王中王]则依旧沉默，只是在确认了方位UI后，又低头检查了一下弹药，然后抬头望向李明，等待指示。

玩家们旁若无人的喧闹和讨论，在寂静的芦苇荡中显得格外刺耳。李明强压下催促他们安静的冲动，他知道，对于玩家，直接下达任务和目标比单纯的呵斥更有效。他必须立刻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的危机上。

“安静！听我说！”李明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其中蕴含的极度紧迫感和不得不强装出来的镇定，反而让喧闹的玩家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等待着这个看起来处境不妙的“NPC队长”发布任务。

李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快速说道：“我是你们的队长。情况紧急，我们的小队在敌后潜入时被发现，行踪已经暴露，日本人的搜索部队正在靠近！这里是高难度作战区域，要想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并确保自身安全，就必须紧跟我的指令，严格执行命令，明白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试图调用过去做游戏策划时给团队开会的那种状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听到队长那明显带着紧张（但在玩家看来可能是“剧情需要”的严肃）的语气和“高难度区域”、“严格执行命令”的字眼，玩家们脸上的嬉笑和好奇果然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专注和兴奋。

“明白，阿sir！”[狂战士铁牛]第一个大声回应，还兴奋地拍了拍胸脯。

“收到，队长！保证完成任务！”[鹰眼老王]也立刻点头应道，推了推镜框，眼神亮了起来。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了解，迅速调整姿态，进入了准备战斗的状态。

李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些玩家似乎很吃“任务”这一套。他刚想补充说明一下敌人的外观特征，就听——

“そこだ！葦の中にいるぞ！撃て！”(在那里！在芦苇里！开火！)

一声极端凶狠、充满了暴戾气息的日语嘶吼，猛地从他们侧前方不远处的芦苇荡深处炸响！

紧接着，“啪！啪！啪！”连续数声清脆刺耳、极具穿透力的步枪射击声骤然响起！

噗！噗噗！

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至！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狂战士铁牛]的头皮飞了过去，带起的风压让他怪叫一声：“卧槽！这弹道和音效！太TM带感了！”他被这极致的真实感和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刺激到了，手忙脚乱地试图做出游戏里常用的“战术规避动作”，结果在泥地里滚得有些狼狈。

另一颗子弹则狠狠地射入了[马尾手榴弹真好吃]脚边不远处的泥地里，溅起一大捧冰冷腥臭的黑色泥点。“呀！”她被近距离的弹着点惊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卧倒，同时手指下意识地在空气中划动，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快速掩体”或“格挡”功能键，发现无效后立刻专注于寻找身边的真实掩体。

玩家们瞬间进入了高度亢奋的“战斗状态”，之前的“观光”心态被突如其来的激烈战斗彻底取代！所有人都在凭借多年的游戏本能行动，有人大喊着“敌袭！找掩护！准备开火！”，有人则怪叫着“开局就遭遇战？完美开局！”，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但更多的是一种投入高强度对抗的热血与专注，没有丝毫惧色！

“稳住！找掩护！立刻反击！”李明的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枪声而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他是这里唯一了解“真相”的人，也是系统指定的“指挥官”。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同时，他的意念如同电流般接入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以最快速度下达指令：“系统！发布紧急防御任务！”

【叮！接收到宿主指令，正在根据当前战场态势生成任务……】

【任务发布：紧急反击！】

【任务类型：限时/防御】

【任务目标：原地组织防御，利用地形压制前方（方位指示约45度-60度）至少三名日军士兵的火力，掩护队长进行战术转移，任务需持续至少60秒！】

【任务奖励：基础积分10点（任务完成奖励），每成功击杀一名敌军士兵额外奖励5点战场积分，每次有效助攻（对敌军造成伤害或显著干扰）奖励1点战场积分。】

【任务状态：进行中…倒计时 00:59】

清晰、简洁、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虚拟任务面板，精准地投射在每个玩家的“视野”中，任务目标中甚至用数字方位大致标示了敌人的方向。

看到任务面板上清晰的目标和奖励，玩家们瞬间亢奋起来，肾上腺素在体内急速分泌，立刻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了眼前的“任务”中。

混乱的局面迅速变得有“序”起来。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而是开始运用各自的游戏经验寻找掩体，组织火力。

[狂战士铁牛]，此刻已经进入了“狂战士”模式，他半蹲在一簇茂密的芦苇后，端着老套筒，也不怎么瞄准，就是疯狂地拉动枪栓，朝着任务指示的大致方位接连不断地射击，“啪！啪！啪！”的枪声响个不停，试图用这种快速但毫无准头的单发射击进行“火力压制”。他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火力不足恐惧症晚期！给我覆盖！覆盖他娘的！”

“方位50度左右！看到两个敌人的脑袋在晃！打他们！打他们！”[鹰眼老王]趴在一个小土坑里，努力用汉阳造那简陋的准星瞄准远处的敌人，他现在直接报出了自己UI界面上的数字方位。

“手榴弹怎么丢？是直接扔还是有抛物线辅助？算了，试试！”[马尾手榴弹真好吃]，她终于摸索着拧开了那颗木柄手榴弹的后盖，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对准敌人大概的方向来个“信仰投掷”。

[佛系神枪手]则相对谨慎，利用乌篷船残骸作为稳定掩体，进行有节奏（但依旧没什么命中率）的单发射击，时不时还嘀咕一句：“随缘枪法，打中就是缘分…”

而[今晚吃鸡王中王]则展现出了一点不同，他没有急着开火，而是在掩体后快速移动了几步，似乎想寻找更好的射击角度，嘴里还念叨着：“高打低…侧翼…”，但他的移动笨拙而明显，更像是游戏里常见的、不考虑隐蔽性的走位。

一时间，各种步枪射击声（主要是“啪”声）、玩家的呼喊声（夹杂着方位数字）、子弹破空声、泥水飞溅声响成一片。

而就在这片喧嚣的战场一侧，李明已经抵达了他选定的小土坡。他快速伏低，架好步枪，努力平复着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冰冷的泥土紧贴着脸颊，带来一丝凉意，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灼热。

他快速扫视战场，评估局势。敌人火力被暂时压制，但玩家这边也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必须尽快减少敌人数量，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或者援兵一到，就全完了！”李明目光锁定右翼那名试图移动的日军士兵。

“冷静，冷静下来……就像，就像在测试游戏里的射击手感一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用熟悉的游戏策划思维来覆盖掉对真实杀戮的恐惧和不适。他强迫自己回忆刚才杀死第一个日本兵时的感觉，那股求生的狠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将三八大盖的准星套在了那名日军士兵的侧身。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一定要中！”

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手指带着一丝决绝，扣下了扳机。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

子弹带着他全部的希望和恐惧飞出。他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去看结果，直到视野中看到那个身影猛地一顿，然后倒下。

成功了！巨大的庆幸感和脱力感同时袭来，让他差点瘫软在地。

【系统提示：宿主完成击杀（日军士兵x1），获得战场积分10点。当前积分：60点。】

【任务“紧急反击”持续时间剩余：约25秒。】

“Nice shot， Captain!”[鹰眼老王]的声音传来，将他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叮！助攻积分+1。”积分的反馈让李明精神稍振。

敌方火力明显减弱。剩下的两名日军士兵射击变得更加谨慎。

机会！李明立刻抓住时机，更新指令，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用力而更加沙哑，但语气异常坚决：

“系统：任务目标更新！即刻执行战场转移！口令：所有人立即停止原地防御，向我靠拢，跟随队长导航标记（指向正东），迅速向预定安全坐标移动！保持最大程度安静，交替掩护前进！”（玩家UI上出现一个指向东方的箭头或路径点）

同时口头命令：“任务更新！停止射击，准备转移！敌人援兵要来了！都跟上我，往东走，看导航标记！动作快！保持安静！”

“收到！”

“转移！跟上导航走！”

命令清晰，目标明确，还有UI导航。玩家们虽然对刚才的战斗意犹未尽（尤其是还没捞到人头的），但还是迅速停止射击，开始互相招呼着，向李明所在的位置集合。

李明在队伍前方引导，一行六人开始艰难地在泥泞、湿滑、遍布障碍的芦苇荡中向东穿行。夜色、泥水、茂密的芦苇都给行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尽管李明强调安静，但这五个“新手玩家”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移动，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各种声响——踩水的哗啦声、被芦苇绊倒后的抱怨声（“卧槽，这地形杀！建模太真实也有坏处啊！”）、压抑但兴奋的喘息声……

李明的心一直悬着，他知道，刚才那阵激烈的枪战，绝对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们艰难跋涉了大约百十米，刚刚穿过一片相对稀疏的水域时，前方和侧翼的芦葦蕩深处，毫无预兆地亮起了数道刺眼的白色光柱！那是手电筒或探照灯的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灯，蛮横地撕开黑暗，在浓密的芦苇丛中来回扫动！

紧接着，更多的日语呼喊声清晰地传来，伴随着大量“哗啦哗啦”的脚步涉水声，由远及近，形成了一个逐渐收拢的包围圈！

“敵を探せ！隈なく探せ！逃がすな！”(Teki o sagase! Kumanaku sagase! Nigasuna!-找到敌人！仔细地搜！别让他们跑了！)

纯粹的日语喊声预示着敌人援兵已至，并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正在进行严密的拉网式搜索！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无情地扫荡着每一寸可能的藏身之地。

李明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带着五个顶着奇葩ID、行动笨拙、目标明显、还拿着“新手武器”的玩家，面对日军的搜索包围……

他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已经不是游戏测试，这是真真正正的，你死我活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