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水埗蝴蝶

铜壶里的凉茶在煤炉上咕嘟作响,林晚星用镊子夹着焊枪,蓝色的火苗舔舐着胸针上断裂的翅膀,晨光透过塑料棚顶的破洞漏进来,在生锈的工作台上洒下星斑,她鼻尖沁出的汗珠将坠未坠。

鸭寮街的早市像只逐渐苏醒的巨兽,隔壁摊位的阿婆正在往竹竿上挂二手牛仔裤,褪色的丹宁布扫过林晚星的后颈,她缩了缩肩膀,焊枪尖精准点住那枚维多利亚风格的蝴蝶胸针——断翅处新焊的铜丝缠绕成荆棘的形状,碎钻在翅尖拼出北斗七星。

“星仔,借个火啦。“卖打口碟的辉哥探过脑袋,烟卷在晨风里抖落灰烬,林晚星把焊枪调转方向,忽然瞥见巷口处闪过制服的反光,装CD的纸箱哗啦翻倒,辉哥的脏辫在人群里一闪即逝。

尖利哨声刺破晨雾,“走鬼啊!“此起彼伏的喊叫中,林晚星抓起帆布包就想跑,褪色的红绳却缠住了工作台上的铁钉,脖颈被勒出红痕,那枚沈家玉佩从领口荡出来,在晨光中划出青玉弧线。

三米开外的城管已经举起摄像机,林晚星发狠扯断红绳,玉佩砸在铁皮桶上发出清响,装着三十七枚胸针的帆布包突然轻了——陈阿灿不知何时冒出来,他染着红发的脑袋从摩托头盔里探出,沾着机油的食指正勾住她背包带。

“上车!“改装过的川崎ninja发出咆哮。林晚星跃上后座时,胸针匣子从没拉紧的包口滑落,珐琅蝴蝶在空中翻飞,陈阿灿猛打方向盘急转,车轮碾过胸针的刹那,林晚星听见金属碎裂的轻吟。

追捕声在七拐八弯的巷弄里形成诡异回声,陈阿灿的皮夹克灌满晨风鼓胀的如黑色船帆,林晚星突然发现他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血珠正顺着车把滴落,在沥青路面上绽开暗红色的梅花。

“抱紧!“机车冲上露天楼梯的瞬间,林晚星的脸颊撞上了他的后背,陈阿灿的血透过绷带印在她校服上,带着铁锈味的温热,他们在晾晒的床单迷阵中穿梭,某户人家正在播放《容易受伤的女人》,王菲的空灵嗓音混着城管的对讲机里的杂音,在晾衣绳上晃晃悠悠。

急刹时轮胎擦出刺耳的声响,陈阿灿把机车塞进废弃的报亭里,转身将林晚星推进霉味刺鼻的楼道,他染血的球鞋踩住她散开的鞋带,呼吸喷在生锈铁管:“数到二十再出去。“

林晚星盯着他耳后新添的刀疤,那形状像条蜈蚣,报亭外传来脚步声,陈阿灿突然伸手扯开她衣领,玉佩的断绳从指间垂落,林晚星抬手要挡,却被他用染血的手指在锁骨划了道红痕。

“沈家的东西,“他笑得露出虎牙,眼里却结着冰,“不如跟我混?“

楼道的阴影吞没了他的尾音,等林晚星抱着空了一半的帆布包回到摊位,发现工作台下静静躺着那枚被车轮碾过的胸针,蝴蝶翅膀上的碎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沥青与血渍混成的抽象图案,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光。

茶汤沸腾声突然变得尖锐,林晚星慌忙去提铜壶,滚水浇在昨夜剩下的凉茶渣上,腾起的白雾中有金粉闪烁——那是招牌上被雨水泡脱的“星记“二字,正随着水汽慢慢升上深水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