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饕餮之宴

地裂的轰鸣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跪在解剖室龟裂的大理石地面上,看着手机屏幕里核爆废墟的直播画面突然卡顿。旗袍女子碎裂的珍珠耳坠悬浮在空中,每颗珍珠表面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我被青铜鼎吞噬的场景——1983年的我溺毙在鼎内血酒中,2015年的我被鼎足压成肉泥,而此刻的我正目睹2047年的自己长出青铜獠牙。

“这才是真正的接任仪式。“祖父的声音裹挟着1942年的暴雨从地缝涌出,他的半透明身躯爬满甲骨文蛆虫,“每代守笔人都是饕餮的胃囊。“

整座校园在剧震中抬升,图书馆的钢化玻璃幕墙如蛇蜕般剥落。地底浮现的青铜巨鼎直径超过三公里,鼎耳处缠绕的锁链正是镇水兽的脊柱。饕餮纹在鼎身蠕动,那些凸起的青铜眼珠突然齐刷刷转向我,瞳孔里冻结着历代守笔人临终的恐惧——我看到了祖父将青铜笔刺入自己太阳穴的瞬间。

当我踏进鼎口的刹那,腐烂的甜腻味如实质般灌入鼻腔。十万具“林深“的尸体以同心圆排列,最内圈的新鲜尸体还穿着今早的衬衫。尸群中央的祭坛上,我的克隆体胸腔裂开,露出齿轮咬合的青铜心脏。每个齿轮都刻着被我修改命运之人的名字,张子航的齿轮正将苏晚的姓名碾成金粉。

“九个时空同位体。“旗袍女子的手杖穿透我的锁骨,青铜血管将我与祭坛连接,“还差最后一位就能完成献祭。“她的旗袍褪色成甲骨文编织的骨架,眼窝里旋转的星图正是手机APP的初始界面。

手机突然黑屏,鼎壁的饕餮纹渗出青铜黏液。那些黏液在空中凝聚成八十年来所有被抹除者的面容,他们齐声诵读着初代守笔人的铸鼎铭文:“岁在癸亥,黄河决堤,以妻儿饲饕餮,铸时鼎镇之......“

祖父的鬼魂抓住我的手腕按向青铜心脏。齿轮嵌入掌骨的剧痛中,我读取到1023年的记忆:初代守笔人林宗羲在暴雨中挥动铁锤,妻儿的惨叫与铜液沸腾声混成永恒悲鸣。九岁的儿子被推入熔炉前,将半块玉佩塞进青铜笔的笔斗——那正是此刻在我掌心发烫的笔尖部件。

“时辰到了。“旗袍女子的骨架开始崩解,她的耻骨位置刻着林宗羲妻子的生辰。鼎内突然亮起量子层面的辉光,我看到所有时间线的青铜笔正在融合。笔尖生长的青铜神经刺入每个时空的镇水兽,将它们改造成饕餮的爪牙。周教授的罗盘从地缝升起,指针化作青铜蜈蚣钻入我的耳道。

剧痛中,我的视网膜投射出时空拓扑图。1942年的祖父、2023年的我、2047年的饕餮化林深,三个时空节点正在坍缩成奇点。手机残片突然嵌入右手,APP代码流在血管里奔涌:【检测到宿主达成终极同步率】。

“爸爸?“核爆废墟的直播画面里突然传来童声。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镇水兽残骸上,她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全家福——那是我和苏晚在平行时空未曾拥有的女儿。

青铜心脏在此刻停跳,鼎内十万具尸体同时睁开量子之眼。我扯断连接祭坛的血管,任由青铜血液在空中凝结成莫比乌斯环。当初代守笔人妻子的头骨从鼎腹暗格弹出时,我终于明白旗袍女子眼里的悲悯——她既是祭品又是祭司,永恒轮回在铸鼎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