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改变从现在开始

第二天大清早，院子里就响起了公鸡打鸣声。

许是前世养成的中老年习惯作祟，余坤安竟早早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偏过头，看着身旁还在酣睡的媳妇和两个娃儿，一时看得入了神。

直到正房那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他估摸着时间是早上六点光景，料想是余奶起身了，要去伙房烧热水，好让一家子起来有热水洗漱。

余坤安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出门时又小心地把门掩好。十月的晨风已经带了凉意。

他走进伙房，果然见阿奶正佝偻着腰，坐在火膛前添柴火。

那土灶是用黄泥细细糊的，表面已经磨得溜光水滑，上头放置着一口大铁锅。

锅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热气在伙房里氤氲弥漫，带着一股柴火味儿。

余奶一扭头看见他，满脸讶异：“安子儿？咋不多睡会儿？阿奶洋芋都还没下锅呢，等会儿煮好了，给你多煮个鸡蛋。”

“刚巧醒了，口干得厉害，进来舀口水喝。”余坤安一边应着，一边伸手去够水缸上的葫芦瓢，

“阿奶，鸡蛋您留着自家吃，别给我煮鸡蛋了。叫阿爹阿妈瞧见，又该说我馋嘴不懂事。”

“哎哟，莫喝冷水！当心激着！”阿奶赶紧用灶边的搪瓷缸兑了半缸温水递给他，“喝口热的暖暖。”

余坤安接过缸子，“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去，眼角余光扫过水缸——昨晚大家洗漱用掉不少，大哥昨天挑满的一缸水，这会儿已经见了底。

他想着左右无事，便抄起靠在墙边的扁担和水桶，往院门外走。

“安子儿！”阿奶在后头急得直喊，“水不用你挑！你那细胳膊嫩腿的，哪挑得动？等你阿爹起来叫他去！”

在老太太心里，这小幺孙可比老儿子金贵多了。

余坤安嘴里应着“晓得了”，脚下却没停。

他沿着记忆里的小路，来到了一处竹林缓坡。

竹林边上，就是村里那口祖祖辈辈吃水的老井。

这井水冬暖夏凉，喝起来还带着股甜丝丝的回甘，烧开了没一点水垢，水质极佳。

即便到了后世，通上了自来水，村里人还是爱来这儿挑水吃。

老井离家不算远，也就半里路。

余坤安拿葫芦瓢把两只柏木箍的桶舀满，这才发觉自己高估了这年轻身板的力气。

虽说上辈子在工地也挑过石头、水泥浆，可那是后来的事了，眼下这副身子骨，还没正经磨炼过呢。

他试着把扁担架上肩，第一下腰没使对劲，桶晃悠悠没离地。

他稳了稳下盘，憋着一口气再使劲，这回总算挑起来了，可一张脸也涨得通红，扁担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坠人。

他学着记忆里的样子，一手稳住前头的力臂，迈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桶里的水晃荡出来。

正巧，住在离余坤安家不远的王庆国也挑着空桶走过来，瞧见余坤安，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哟嗬！稀奇稀奇！阿安今早咋个亲自来挑水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咯？”话里带着浓浓的调侃。

“王二叔，您也早啊。”余坤安喘着气应道，

“这不是想着给家里头出点力嘛。”

“啧啧，娃娃都两个了，总算晓得顾家啦！”王二叔继续打趣。

“王二叔，我先走一步！”余坤安没恼，挑着水沿着小路往家挪。

余坤安原想一口气挑到家，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半道上肩膀火辣辣地疼，不得不歇了一气，才吭哧吭哧地把水挑进院子。

一进院门，就瞧见余父、余母已经起来了，正蹲在院子里“哗啦哗啦”拧毛巾洗脸。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连他媳妇王清丽也都起来了，各自用木盆舀水洗漱。

这些柏木盆都是余爹的手艺，每房三个，洗脸、洗脚、擦身子分得清清楚楚。

在乡下，能这么讲究的人家可不多。

一院子人看见余坤安挑着水进来，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嗬！今儿太阳怕是从西边冒头了？老三居然肯主动挑水？”二哥余坤志嘴快，第一个打趣。

“我说早上起来水桶不见了，还寻思今天得挑水呢。”大哥余坤军也跟着搭腔，语气里透着惊奇。

要知道，以前这活儿都是他包圆的，老三连扁担都懒得摸一下。

“田都分到户了嘛，”余坤安把水桶放下，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大家伙儿惊掉下巴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自己那懒汉形象根深蒂固，想改观，得慢慢来。

他想起上辈子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后头十几年才算懂点事，有了点担当，可亲人们却一个个都走了……重活这一世，他再不想当废物点心了。

当然，他也清醒，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那呼风唤雨的本事，更不会像后世小说里写的那样，仗着先知先觉就轻轻松松发大财。

他只想踏踏实实，靠着上辈子那点有限的见识，在这土坷垃里，让一家人的日子慢慢好起来。

“勤快点，好好种地，好早点攒钱起新房。”他补了一句。

余奶瞧见余坤安脸憋得通红，心疼得不行。

赶紧过来把他手里刚拿起的扁担夺下，塞给旁边刚洗完脸、正坐在小凳子上剥洋芋皮的余父：

“让你阿爹去！安子儿，快歇歇，吃点东西！勤快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到时候阿奶陪你一起去拾掇拾掇地里。”

余爹接过扁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着余奶说：“您老人家就莫添乱了！您那老胳膊老腿的，好生在家待着！

地里的事有我们几个，还用得着您老去种地？”说罢，挑着空桶，大步流星地出了院门。

余奶才不管儿子说什么，转身就从灶上的大锅里扒拉出一个又大又圆洋芋，热乎乎的还烫手，硬塞到余坤安手里：“快趁热吃！莫饿着我家安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