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领主贵族之家,曾是一家族的继承人。”
“我曾以为自己生来高贵,天地祝福着我,诸神庇护着我。”
“直到那一天,贪玩的我钻进了家族的矿洞,借助权势想要欺辱那些作为奴隶的矿工。”
“啊,不幸像是冥冥中的报应来了,矿洞坍塌,从小连皮肤都不曾划破的我被落石砸的浑身是血,还有仓惶逃命的奴工们的脚印。”
“我拼了命的求救啊,我许诺了金钱,地位,身份,可没人回应我,慌了心神的我忘记了优雅,只剩下不断卑怜的哀求。”
“也许是那时候我意识到了,我的命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脆弱、不堪,在公正的死亡前也会满脸鼻涕眼泪的求救。”
“是她响应了我的呼唤,一个离奴女孩,长期被监工鞭打的她满身伤痕,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那灰头发被尘埃粘成一团。”
“唯独那双眼睛,啊,军师先生,笙牧啊,您一定没见过那种眼睛,昏暗的矿洞中也能闪烁着光辉。”
“她有理由恨我,她应该恨我,鞭打过她的监工是我忠实的奴仆,我甚至记不清被我指使欺辱过的人中有没有她。”
“可她还是救了我,她背着我艰难的走出矿洞,我问她想要什么回报,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头又钻入矿洞,想要再救几个倒霉蛋。”
“我想我是从那时候爱上她的吧,在她的眼中没有高高在上的贵族也没有低贱的奴隶,我第一次渴求能在一个人身上寻求无关乎身份地位与血脉的情感。”
“家里人都认为我疯了,认为我被她用了妖术蛊惑了心智,他们不理解我身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为什么要去追求一个肮脏的奴隶。”
“于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罪名可笑到甚至让我回忆不起来,她就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被流放了。”
“呵呵,家里人太过低估我的执着,有了爱情的我又怎么还能看得上过去的纸醉金迷?”
“我放弃了继承权,孤身一人离开家乡隐姓埋名前往流放之地,在那里,我找到了她...”
“也找到了第一个为我揭露未来的那个人。”
“我和她一起投入那个人的麾下,我们一起为了共同的理想所奋斗。”
“终于,待一切诗篇的序章,我将要踏上远行,她在那一片荒芜的希望之地,那片曾经与现在不断孕育奇迹的起始地....”
“与我,许下了承诺。”
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莱乌看着已经处理完的伤口和双眼已经快要闭合的笙牧,微笑着咽下了剩下的话。
“放心吧,军师先生。”
内心的独白抚平了心中的涟漪,恐惧、紧张,以及人生的百味都被压在了坚定之下。
“我会点燃狼烟,不让这一方你我亲手搭建起来的城市付之一炬。”
笙牧的眼皮颤抖两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实际上在药物的作用下,莱乌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他就将要陷入昏迷,
“无论如何,笙牧。”
莱乌站起身,扶着笙牧将他放到墙边,
“我从不后悔效忠于那个人,也不曾后悔为你做事,你们的理想,你们的事业,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
“若有来世...呵呵,我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他转身离去,已经闭上双眼的笙牧在失去意识前听见了最后的一句话,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
“帮我给她寄一朵晶云花吧,那是开在石头堆里最常见的花,她叫伊顾,是花中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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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靠在墙边坐着的笙牧动了动手腕。
“吸——”
一直挣扎的意志终于撑开了双眼,笙牧猛地吸气,那寒冷迅速由肺部充入全身,强行唤醒了被缝缝补补的躯壳。
“...该...死....过了....多久....”
他的声音沙哑,低下头,用尽力气操控四肢,却只能勉强抬起一点右手,五根手指就像枯烂的枝条挂着,感受不到一点知觉。
但能抬起手已经不错了,莱乌给自己用的药真是强到不科学。
“洛.....风....”
笙牧吃力的将手伸进兜里,用手指划拉出一个小布包,
那布包掉在地上,一颗赤红色的晶体滚落出来,是那颗与洛风联系在一起的双生石。
现在,是该捏碎它的时候了。
“啪。”
柔软无力的手掌不足以一下拍碎这颗晶石,于是笙牧继续抬起手,对准,尽量用自己的指关节砸下。
一下
两下
直到鲜血恶心的粘黏指间,笙牧这才发觉双生石不知何时已经破碎。
“呼....呼.......”
疼痛和身体的本能反应让笙牧连呼气都在抽动。
虽然已经向洛风发去求援的信息,但笙牧并不打算就此歇息。
这身上的药不知何时才能让他再站起来,贸易据点无辜的民众可等不了他一点点被治愈。
笙牧深吸一口气,尽力倾斜身体,伸出手摸向护卫尸体的下方,压着扒出那把匕首。
用掌心夹住匕首,颤颤悠悠的抬起它,笙牧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多可笑啊,没想到这把插在洛风布偶上的匕首,这把代表了幼稚诅咒的匕首,却为笙牧预言了一次死法。
将匕首的刀尖抵在胸口,笙牧垂目,颤抖的手挪动匕首想找准心脏的位置,却只在胸口划出一道道血口。
终于,笙牧放弃了对准直接压下,可的他虚弱到连将匕首刺进体内的力气都没有,那匕首的尖锐刺破表皮,挂在血与衣服上在风中左右摇摆。
“........”
啊,更可笑了不是吗?这把匕首不仅揭示了他的一次死亡,就连过程,也要像那幼稚的钉小人一样呢。
笙牧艰难地抬起手,朝着匕首狠狠甩去。
就像用锤子轻轻敲打那枚钉子,
一下,一下,一下,一点点把匕首捶进了胸膛。
他这才重新握住匕首,左右摆动尽量的扩大伤口,这才一鼓作气的拔出来。
“嗬.....吸....咳....”
撕裂的刺痛伴随着呼吸将血液涌上口腔,笙牧无力的轻咳两下,静候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