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管仲 鲍叔牙各为其主

齐国有个人叫管夷吾，字仲，长得相貌堂堂，身材魁梧，而且博览群书，有经世治国的才能。他跟鲍叔牙是好朋友，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在分利润的时候，管仲总是拿比鲍叔牙多一倍的钱，鲍叔牙的仆人觉得这很不公平，鲍叔牙说：“管仲并不是贪图这点钱，是因为他家里比较困难，我自愿让给他的。”在跟随军队打仗的时候，管仲总是待在队伍后面，而到了回家的时候，他又总是走在前面。很多人都笑话管仲胆子小，鲍叔牙说：“管仲并不是怕打仗，而是因为家里还有老母亲，自己要活下来奉养母亲。”在商量事情的时候，管仲好几次都跟鲍叔牙意见不一致，鲍叔牙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如果管仲得到机遇，一定会算计得无比周到。”管仲听到鲍叔牙的这些话，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啊！”之后两个人就成为生死至交。

当时齐襄公刚刚即位，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纠，二儿子叫小白，都已经长大成人，齐襄公就想给两个人请老师教导他们。管仲跟鲍叔牙商量说：“现在国君只有这两个儿子，将来不是纠即位就是小白即位。我们两个各教授一个人，将来不管谁即位，我们两个都要互相举荐。”鲍叔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同意了。之后管仲和召忽成为了公子纠的老师，鲍叔牙成为了公子小白的老师。

齐襄公当政的时候，朝政一片混乱，并且他还和妹妹乱伦，惹得国人耻笑，公子小白劝谏也不听。鲍叔牙就和公子小白说，齐国肯定会有祸事，不如先到别的国家去。小白的母亲是莒（jǚ）国人，而且莒国离齐国很近，有什么情况马上就可以回到齐国，于是公子小白和鲍叔牙就来到了莒国。后来齐国大臣公孙无知杀了齐襄公，自立为王，想召管仲为臣。管仲知道这个人不能长久，就和公子纠逃到了鲁国。纠的母亲是鲁国人，所以鲁庄公对公子纠很好。

过了一个多月，齐国的一些旧臣设谋把公孙无知杀死了，然后派人到鲁国去接公子纠回国即位。鲁庄公亲自带兵护送公子纠回齐国，管仲说：“公子小白现在在莒国，那里离齐国比鲁国离齐国近。如果让公子小白先回到齐国，那么君主的位置就确定了。希望您能借我一些好马，让我去阻击公子小白。”鲁庄公听闻后，给了管仲三十匹马和一些士兵。公子小白听说齐国没有了国君，和鲍叔牙商量了一下，然后向莒国国君借了一百辆战车，护送自己回齐国。

半路上，公子小白的队伍正在做饭，这时候管仲带人追上来了。管仲见到公子小白，鞠了一躬，说道：“公子别来无恙，现在打算去哪里啊？”小白说：“父亲死了，我要去奔丧。”管仲说：“纠是长子，按理应该由他来主持丧事。公子请稍作停留，不要这么辛苦了。”鲍叔牙说：“管仲你先走吧，我们各为其主，你不要再多说了。”管仲见莒国士兵脸上有愤怒的神色，怕自己人少吃亏，就假装要走，突然间举起弓箭，射向小白。小白大叫一声，倒在了车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鲍叔牙等人都慌乱了，管仲以为小白死了，就带着手下跑了。

管仲回去向公子纠报告，公子纠于是放下心来，慢慢前进。但是管仲并不知道，那一箭只射中了小白的带钩，并没有伤到他。小白知道管仲箭术好，怕他再射一箭，就咬破自己的舌头，吐了一口鲜血，假装倒在车上，连鲍叔牙都没有看出来。鲍叔牙怕管仲再追来，就让小白换了衣服，坐在有帐篷的车子里，从小道加速前进。

快到临淄[27]城的时候，鲍叔牙自己先进到了城内，到处宣扬公子小白的贤能。众位大夫对他说：“公子纠也要回来了，该怎么办呢？”鲍叔牙说：“齐国两位君王连续被杀，只有贤明的人才能让齐国安定下来。况且迎公子纠而小白先到了，这不是天意吗？鲁庄公帮助公子纠一定会索要很高的报酬，当初宋国帮助子突之后，为了索要报酬连年争战，我们国家正是多难的时候，哪还能负担鲁国的索求？”众位大夫都觉得很对，于是迎立公子小白为君，称齐桓公。

齐桓公即位后，派人去通知鲁庄公，齐国已经有了国君。鲁庄公知道小白没有死，非常生气，决定自己不能白来一趟，坚持不退军。齐桓公命鲍叔牙率兵迎战鲁军，结果鲁军大败而归，公子纠和管仲也逃回了鲁国。齐桓公战胜鲁军，本想庆贺一番，鲍叔牙说：“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公子纠还在鲁国，身边有管仲和召忽辅佐，始终是块心病啊。”齐桓公问怎么办才好，鲍叔牙说：“鲁国刚刚战败，对我们已经有了畏惧心理。我们不妨再发兵到鲁国边境，逼鲁国交出公子纠，鲁国怕被攻打，一定会答应的。”齐桓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命鲍叔牙带兵直逼鲁国边境，同时派人给鲁庄公送去一封信，要鲁庄公杀死公子纠，同时交出管仲和召忽。

负责送信的人叫公孙隰（xí）朋，鲍叔牙告诉他说：“管仲是一名奇才，我会让主公重用他，你一定不能让他死。”公孙隰朋说：“如果鲁庄公坚持要杀他怎么办？”鲍叔牙说：“你就说管仲曾经用箭射过桓公，桓公要亲自在太庙杀他，鲁国一定会信的。”鲁庄公接到信后，知道齐国大兵压境，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杀了公子纠，并把管仲和召忽抓了起来。召忽见公子纠死了，自己就为了尽忠而自杀了，管仲则束手就擒。鲁庄公认为管仲是齐桓公的仇人，如果不杀他的话，会惹怒齐桓公，于是决定把管仲杀掉，把尸体送还给齐桓公。公孙隰朋听说要杀管仲，连忙跑去见鲁庄公，说：“管仲曾经射过我们主公一箭，主公想要亲手杀了他。如果你们送还的是尸体，那和没杀是一样的。”鲁庄公果然相信了他的话，把管仲押在囚车里让公孙隰朋带走了。

管仲知道这是鲍叔牙的计策，他怕鲁庄公反悔追来，于是写了一首歌词，让押运的仆役边唱歌边走，结果那些仆役唱得忘了疲倦，速度也加快了，一天就走了两天的路程。后来鲁庄公果然反悔了，立刻派人去追，结果没有追上。

回到齐国之后，鲍叔牙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管仲，鲍叔牙大喜过望，把管仲迎到馆舍里安顿好，然后去见齐桓公。鲍叔牙见到桓公，先吊唁然后又祝贺。桓公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吊唁。鲍叔牙说：“公子纠是您的哥哥，他死了，不应该吊唁吗？”桓公说：“那又为什么祝贺呢？”鲍叔牙说：“管仲是天下奇才，我已经把他活着带回来了，您得到一名贤臣，当然要恭贺了。”桓公说：“管仲当初射了我一箭，我恨不得杀了他，怎么还能用他？”鲍叔牙说：“当初他射您是因为公子纠是他的君主，如果您用他，那他可以为您射天下的人。”桓公说：“那就暂且听你的吧，先不杀他。”

齐桓公论功行赏的时候，打算把鲍叔牙封为上卿，鲍叔牙并不接受，说治理国家并不是自己擅长的。齐桓公让他不要推辞，鲍叔牙说：“我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遵守臣子的礼节而已。而如果治理国家的话，则内要安抚百姓，外要应对各国，要能够安定王室，施惠于诸侯。这么重的责任，我怎么担当得起呢？”桓公不觉有些心动，说：“那按你说的，现在有合适的人选吗？”鲍叔牙说：“您如果想用这样的人，非管仲莫属。我有五点不如管仲：对子民宽厚，我不如他；治理国家而不失分寸，我不如他；取信于百姓，我不如他；制定四方都服从的礼仪，我不如他；激励百姓为国家战斗，我不如他。”齐桓公听了非常高兴，让鲍叔牙把管仲叫来，自己要好好请教一下。鲍叔牙说：“如果要用管仲，一定要给他高官厚禄，用隆重的礼节对待他。应该挑选一个好日子，您亲自去迎接他。这样四方的贤人听说您礼贤下士，也都会来投奔的。”

齐桓公听从鲍叔牙的建议，用重礼把管仲迎接到了朝堂，拜他为相。之后桓公想听听管仲对治理国家的意见，管仲从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提出对策，桓公听了非常高兴，两个人连续谈了三天三夜。后来桓公把所有的国家大事都交给管仲来处理，并把他尊为仲父，对他的礼遇在所有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