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樊笼灭耻

少顷,两个龟奴领着四名女子入门,名唤阿蛮的女奴则守在了门外。

四名女子虽容颜不同,但皆姝色,可惜掩映在浓妆艳抹之下,显得十分俗气。

领头的女子莲步轻扭,体态婀娜,仿佛已生了媚骨。她笑意盈盈地朝赵九娘行礼:“妈妈万福!”

那副谄媚的姿态,仿佛当真是赵九娘的女儿,若非一身娱人彩衣钉死她的身份,潘令宁实在难以想象,她接受了何种训诫,竟已坦然自比伶妓。

中间两名女子颇有些噤若寒蝉,声如蚊呐、小心翼翼同赵九娘请安。

最后一名女子打扮稍有不同,额头覆花额带,不住惊惧发抖、冷汗直流,仿若一个声响便能把她吓破胆,连请安也忘了。

旁边的龟奴一脸邪笑着,如财狼盯着肥肉,频频觑向最后一名女子。

赵九娘也瞥了一眼,很是厌烦,揉揉眉心假意关心:“今日花船会客,可有收获?”

领头的女子晃了晃竹牒,喜气洋洋道:“妈妈,玉荷收到了许侍郎府上的香牒,管家相中了我做家姬,明日便来抬人!”

她笑意盈盈,仿若新重获新生的模样,令潘令宁觉得刺眼。

家姬,实为家妓,乃高官豢养于府中,以供集宴取悦贵宾的伶妓,舞乐侍奉达官显贵,看似与游棚妓子不同,可同样以色侍人罢了,且如同牲口一般,任由主人发卖遣送。

潘令宁不知她为何喜气洋洋,是单纯懵懂不知家姬为何意?但看她连连拜谢赵九娘,潘令宁忽然心哀,或者她已把侍奉达官显贵视为脱离庄子的唯一出路!

赵九娘替玉荷梳理花冠,阴恻恻一笑警告:“虽脱离了庄子,可你别忘了奴籍还在谁手中,你是谁的奴?”

玉荷立时煞住,噤若寒蝉道:“是,奴婢至始至终是……公子的奴!一切听凭公子调遣!”

这伙人竟然还私设奴籍,她们掠卖妙龄女子入高官府邸,意欲何为?

潘令宁突然后知后觉,这些人恐非掠卖人口这么简单!

赵九娘满意地点头,转向中间的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皆没被选上,跪地哀求赵九娘再给她们花船复选的机会。

其中一人把身上能掏出的钱财全呈贡给赵九娘;另外一人,身上已无银两,竟自愿去游棚卖身,积攒钱财,以求复选。

潘令宁低头扫视手腕,又抚摸胸口,果然,她身上所有首饰皆被扒去了,便是母亲留给她的玉佩,也不能幸存。

她离开歙州前,到柜坊兑了飞钱,以母亲的玉佩拓印,裁为对契,她得想法子拿回玉佩,否则在京里无银两她寸步难行!

赵九娘冷哼:“你们选了三次了,平日教习也愚钝,毫无媚态,许你们接客积攒银两,倘若还选不成,便滚去鬼樊楼,休得日日吃我白食!”

“鬼樊楼”一出,中间的女子连连磕头道谢,而最后一名女子竟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两名龟奴笑得愈加邪肆,搓搓手跃跃欲试:“妈妈,今日凝露还是没选上,想来只能送去鬼樊楼了,便赏我等尝尝鲜,给她灭灭耻吧?”

那名唤作“凝露”的女子吓得直抱住赵九娘双腿哭喊:“妈妈,求求您放过我,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孩儿不去鬼樊楼,妈妈!”

“呸,没用的东西!当初寻死觅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把她拉下去!”赵九娘却一脚踹开她。

两名龟奴邪笑着把她拖走,还未出门,已经迫不及待撕扯着她的衣裳,豺狼利爪啃噬鲜嫩的鹿肉,枉顾礼法,唯有兽性,惹得凝露惊叫连连!

潘令宁无法直视,腾地站起来质问:“你们要带她去做什么?”

“自然带去暗室,灭耻,而后送去鬼樊楼!”赵九娘挑眉冷笑。

“灭耻?你们本就无耻!快放开她!”潘令宁挡在凝露面前,不让他们带出门去。

赵九娘走上来,忽然狠狠扇了潘令宁一巴掌:“我看你不识抬举!若非李大官人提点,你进来的第一天,便送去给我家公子‘灭耻’!”

见潘令宁瘫倒在地,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赵九娘也蹲在地,又阴恻恻一笑:“小娘子,像你这般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尤其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入了我们这地方,可得先供公子玩乐。

“公子玩腻了,你也经了男女之事,才懂得如何讨好男人,好受嬷嬷的教习!再送花船上,供贵人挑选。倘若命数好些,被相中,抬做婢妾也是美谈,再不计,做家姬也有好出路,倘若都相不中……

“呵呵,你也唯独去那鬼樊楼供下三滥的人消遣了!当然,去之前,也得见让庄子里的这些奴仆杂役消消遣,他们平日供你们驱使,火气大,八九十个轮流上,也该灭了你们的礼义廉耻!待灭了耻再接客,你往后也没这般痛苦了!”

赵九娘说罢,两个龟奴笑得更加邪肆,奸相狰狞直把凝露拖走。

凝露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向潘令宁呼求:“小娘子救我!救救我!”

潘令宁见赵九娘如吃饭喝茶般,轻松打发她人命运,只汗毛倒竖,战栗生寒,但她仍不愿意放弃凝露,死死抓着凝露的手,回头斥骂:“你如此作恶多端,也不怕遭报应么?”

“哈哈,报应?凭你还想救她?龟奴,把凝露的抹额扯下来!”

一个龟奴扯着凝露的抹额,竟露出狰狞的疤。

本来清丽的脸,竟因为这疤痕可怖不堪!

赵九娘冷笑:“她来时也跟你一般,寻死觅活,自损容颜,以为这样我们可以放过她?结果花船复选五次也选不上,只能沦落鬼樊楼了!你想救她,不若先想想如何救你自己!”

赵九娘捏起潘令宁下颚,恶狠狠盯着她鬓角的伤口,邪肆地嘲弄着。

凝露额前的伤口触目惊心,提醒着潘令宁的命运。

潘令宁惊惧不已。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仅能依附容颜存活,凭什么她的命运要受这些人摆布?

她不服,死死抱着凝露,驱赶龟奴:“你们这些畜生,罔顾人伦,逼良为娼,天打雷劈!”

可是她的戾骂却显得稚嫩无能,徒惹赵九娘发笑。

门口的女奴阿蛮侧头瞥了一眼,眼眸极冷,又转头回去,似已见怪不怪。

“看来气性挺大,还是不从?”赵九娘呵呵笑着,咬牙切齿走上前推开潘令宁,凝露便这么绝望地被拖走了。

见潘令宁还想挣扎救人,赵九娘又给了她一巴掌:“真是不听话的小东西!阿蛮,把她的上衣扒了,拖去游廊示众,让她也灭灭耻!”

阿蛮面无表情地上来,不顾潘令宁反抗,一把撕开她的前襟,露出锁骨和两裆,又反剪着她的手,逼她跪在门外。

“畜生,放开我!放开我!”潘令宁坦着上襟,强忍着眼泪斥骂。

游廊上多间房屋藏着许多女子,皆怯怯观望,守门的龟公露出阴险得意的笑容。

潘令宁从未如此屈辱,可屈辱犹难掩盖盛怒。

赵九娘俯眸睥睨:“你若再这般心高气傲,我便只能扒光了你的衣服,捆在戏台上供人赏玩了!阿蛮——”

随着赵九娘一声令下,阿蛮陡然压着潘令宁的后颈,狠狠逼她匍匐触地,并冷冰冰吩咐:“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