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京城的夜色如墨，林惊竹裹紧粗布斗篷，跟随哑巴船夫悄然靠岸。前方巍峨的宫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小姐，我们真要进宫？“春桃声音发颤，“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林惊竹摸了摸怀中的双鱼佩：“必须见到太后。“玄诚道长的话和母亲的信都指向宫中，那里有她身世的答案。

船夫比划着指向宫墙某处——那里有个排水暗渠，是宫中倒夜香的通道。林惊竹深吸一口气，递给船夫一块碎银：“多谢。“

暗渠恶臭扑鼻，两人屏息爬行。当终于重见天日时，已置身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借着月光，林惊竹辨认出这是御花园西北角，离慈宁宫不远。

“小心巡逻。“她拉着春桃躲在一丛灌木后。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侍卫正举着火把经过。

待侍卫走远，两人沿着假山阴影向慈宁宫摸去。刚转过一道回廊，林惊竹突然僵住——前方凉亭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对她们负手而立。

那人身着玄色锦袍，玉冠束发，虽只是一个背影，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小...“春桃刚要出声，被林惊竹一把捂住嘴。

太迟了。

凉亭中人缓缓转身。月光下，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入鬓，眸若寒星，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本王等候多时了。“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像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林惊竹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玄色锦袍、自称“本王“...这只能是当朝摄政王薛闫！那个传闻中冷酷无情、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

薛闫缓步走近，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每走一步，林惊竹的心就沉一分。直到他在三步外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擅闯宫禁，罪当处死。“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说吧，想怎么死？“

林惊竹强迫自己抬头与他对视。近距离看，薛闫的眉眼更加锋利，右眉上一道细疤为他平添几分煞气。

“王爷既知我会来，想必也知道我为何而来。“她不卑不亢。

薛闫挑眉：“伶牙俐齿。“他突然伸手，“交出来。“

林惊竹心跳如鼓。他知道双鱼佩？是敌是友？

“民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呵。“薛闫冷笑，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林惊竹，你以为潜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从你离开青松观起，本王的人就盯着你了。“

林惊竹吃痛，却倔强地抿着唇。春桃想上前，被薛闫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王爷既然知道我是谁，“她强忍疼痛，“就该明白我手中有太后想要的东西。“

薛闫眸光一闪，手上力道微松：“双鱼佩？“

果然知道！林惊竹暗自权衡。薛闫是三皇子的人吗？还是...

“拿出来，否则...“薛闫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林惊竹渗血的袖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爷！赵大人带人往这边来了！“

薛闫脸色一沉，突然将林惊竹打横抱起！

“王爷！“她惊呼。

“闭嘴。“薛闫低喝，大步走向凉亭后的假山。他在某块石头上按了一下，假山竟然移开，露出一个暗道。

“进去。“

暗道狭窄幽深，薛闫一手抱着林惊竹，一手举着夜明珠照明。春桃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林惊竹挣扎了一下。

“再动就把你扔给赵元德。“薛闫冷冷道，“他正带着三皇子的手谕全宫搜捕'林府逆女'。“

林惊竹立刻安静了。薛闫这是在...帮她？

暗道尽头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密室。薛闫将她放在榻上，转身点燃烛火。昏黄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却依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衣袖。

箭伤已经结痂，但方才的挣扎又让伤口裂开。薛闫从柜中取出金疮药，动作意外地轻柔。

“王爷为何帮我？“林惊竹忍不住问。

薛闫专注地上药，头也不抬：“谁说本王在帮你？“

“那...“

“双鱼佩事关重大，不能落在赵元德手里。“他抬眼看她，眸中似有寒星闪烁，“现在，把它交出来。“

林惊竹下意识捂住胸口。薛闫的目光随之落在她的衣襟上，突然意识到什么，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

“你...“他难得语塞，别开眼，“自己拿出来。“

林惊竹这才意识到姿势暧昧，连忙从怀中取出玉佩：“王爷认识此物？“

薛闫接过双鱼佩，在烛光下仔细端详。玉佩上的鱼纹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果然是它。“他声音低沉，“十六年了...“

“王爷知道它的来历？“

薛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问道：“苏芸是你什么人？“

林惊竹心头一震：“是我娘。“

薛闫眸光微动，将玉佩还给她：“收好。从今日起，你住在偏殿，没有本王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这是软禁？“

“是保护。“薛闫转身走向门口，“太后被三皇子的人监视，你见不到她。“

“那我的丫鬟...“

“会有人安顿。“薛闫在门口停顿，“记住，无论谁问起，就说你是本王从江南带回的医女。“

林惊竹还想再问，薛闫已经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室清冷的龙涎香。

春桃这才敢出声：“小姐，这位王爷好生可怕...“

林惊竹摩挲着双鱼佩，若有所思。薛闫对她的态度太奇怪了——看似冷漠，却又处处维护。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次日清晨，一个宫女送来干净衣物和早膳。林惊竹试探着问：“摄政王殿下何在？“

宫女低头：“王爷上朝去了。吩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

“他何时回来？“

“这...奴婢不知。“

一整天，林惊竹都被关在偏殿里。窗外不时有侍卫巡逻，显然薛闫是认真的——她成了笼中鸟。

直到傍晚，殿门才再次打开。薛闫一身朝服未换，显然是刚下朝就来了。他挥手屏退左右，独自走到林惊竹面前。

“赵元德在朝堂上弹劾林尚书勾结逆党，纵女行刺皇室。“他开门见山，“三皇子已经下令抄没林家。“

林惊竹猛地站起：“我父亲...林大人他...“

“暂时无恙。“薛闫示意她坐下，“本王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案子压下了。“

林惊竹松了口气，随即警惕地看着他：“王爷为何相救？“

薛闫唇角微勾：“你以为呢？“

“民女愚钝。“

“愚钝？“薛闫突然俯身，俊脸逼近，“能识破林娇娇的跪垫陷阱，能反将赵月华一军，能一路逃到皇宫...林惊竹，你比谁都聪明。“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淡淡的沉香味。林惊竹呼吸微滞，却不肯后退：“王爷过奖。那么，聪明如王爷，究竟想要什么？“

薛闫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认识这个吗？“

林惊竹展开一看，是一份十六年前的宫闱密档，记载着当年苏芸带着“重要物品“逃离皇宫的事。但关键处都被墨迹涂黑。

“这...“

“本王查了十六年。“薛闫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苏芸带走的不仅是双鱼佩，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了三皇子一党的罪证。“

林惊竹心头一跳。所以母亲当年是带着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逃出来的？

“我不知道什么名单。“她实话实说。

薛闫眯起眼：“那太后为何对你念念不忘？为何三皇子不惜代价要抓你？“

“也许...“林惊竹轻抚双鱼佩，“与我的身世有关。“

“你的身世？“薛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林惊竹，你到底是谁？“

四目相对，林惊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罕见的急切。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似乎对真相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我也想知道答案。“她轻声说，“所以必须见到太后。“

薛闫沉默良久，突然松开手：“三日后是太后寿辰，本王可以安排你混入贺寿的命妇中。“

林惊竹眼前一亮：“当真？“

“但有条件。“薛闫眸色深沉，“拿到名单后，必须交给本王。“

“若根本没有名单呢？“

“那就用你自己来抵。“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本王府上，正好缺个聪明的女主人。“

林惊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求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王爷说笑了。“

“本王从不说笑。“薛闫转身走向门口，“好好考虑。三日后，本王要一个答复。“

殿门关上，林惊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薛闫到底在谋划什么？他为何对名单如此执着？更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话，是真心还是试探？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三天后，她将面临一个足以改变一生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