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焚心蝶上

这只欲妖的名字嗜心又浪漫。焚心蝶,六欲中与情欲相关的痴情妖兽,最早是昆仑巫神的诅咒。

上古时期,西北天隙漏下的最后一缕天光里,女娲的肠血像千万条赤红锁链垂挂在建木枝头。这根贯通三界的神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树皮表面浮现出河图洛书的纹路,每道枝桠都在贪婪吮吸着神血中残存的补天之力

陆吾神兽脖颈的青铜铃铛无风自鸣。它九条尾巴上的金环同时迸裂,第三只眼被血光刺得流出琥珀色泪珠——那些本该凝固成补天岩的血液,此刻竟在枝头凝成七颗鸽卵大的血珠。最粗壮的枝桠突然裂开七道竖瞳状缝隙,将血珠吞入年轮深处,树纹顿时化作赤红漩涡逆时针飞旋。

“禀天帝……”女娲残破的右手捏住最后半块传音玉璧,指缝间漏出的却不是遗言。玉璧表面浮现出《归藏》卦象中的“火水未济”,裂纹沿着爻位蔓延,将本该禀告天机的神念扭曲成血色咒文。当玉璧彻底粉碎时,十二万颗星辰同时偏离轨道,碎玉屑裹挟着诅咒渗入建木年轮。

陆吾看见神木顶端突然结出七枚赤玉髓。每颗玉髓中心都蜷缩着半透明蝶蛹,翅脉间流转的星辉竟与十二重天外的紫微垣遥相呼应。最让它胆寒的是那些玉髓表面的纹路——分明是女娲肠血在凝固前,被建木晨露冲刷出的二十八宿星图。

“喀嚓!”

建木根部传来冰裂声。女娲垂落的半截肠子突然化作赤蛇,顺着树干盘旋而上,在距离赤玉髓三尺处轰然炸裂。飞溅的血珠凝成三百六十道锁链,将七枚玉髓牢牢捆缚在树冠,锁链上流动的正是《连山》古易中记载的绝情卦

陆吾的爪子深深抠进冻土。它看见西北天隙正在缓缓闭合,漏下的天光里漂浮着女娲最后的残念。那些金色光点坠落时,建木周围突然盛开出七朵地涌金莲,每片莲瓣上都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会触发情劫的七对男女命格。

当第一缕月光抚过赤玉髓时,变故陡生。玉髓表面的星宿纹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在树冠投下错乱的天象投影。陆吾第三只眼的瞳孔里,倒映出昆仑墟未来十二万年的雪夜——某个紫微星黯淡的时辰,赤玉髓中的蝶蛹同时破茧,翅翼掀起的星火会点燃三界所有痴念。

神兽发出震天哀嚎,九条尾巴扫断三百里内的冰棱。它喷出本命真火想熔毁玉髓,却发现火焰触到赤玉髓的瞬间,蝶蛹表面的星纹竟结成八卦阵图,将真火化作滋养蛹壳的甘露。当陆吾准备召来天雷时,建木根部突然钻出女娲肠血所化的赤蛇,蛇瞳里燃烧着补天神火,逼得它连退七步。

子夜时分,七枚赤玉髓同时发出心跳般的搏动。建木年轮里渗出的血咒,正顺着树脉流向人间地脉。最东侧的玉髓突然裂开细纹,半截蝶翼刺破蛹壳,翅尖滴落的黏液竟在冻土上烧出“情劫”二字。陆吾发狠咬断自己第三条尾巴,用断尾之血在树根画下镇魔符,却见符咒刚成型就被赤玉髓吸尽灵气。

破晓时分,神木顶端凝出七颗血色朝露。当第一滴露水坠入赤玉髓的裂缝时,昆仑墟方圆千里的合欢树突然反季开花,每片花瓣都呈现双生并蒂之相。陆吾瘫坐在冰崖上,看着自己的第三只眼逐渐蒙上白翳——天机不可泄,它因窥见焚心蝶祸世的未来,正在承受天道反噬。

七日后,赤玉髓表面结出冰晶。那些看似封印的冰层里,实则涌动着比岩浆更炽烈的情毒。每当月光最盛时,冰晶便折射出虚幻人影:有执手看星的仙凡眷侣,有逆天改命的巫觋乐师,还有在火海中相拥的残魂......这些皆是十二万年后情劫的预演,是女娲血咒为三界种下的因果。

陆吾神兽早已搬来瑶池水日日浇灌,却发现清水触到玉髓便化作血雾,雾中尽是痴男怨女的呢喃。它终于明白,这七枚赤玉髓早已超脱五行之外,成为勾连天地情孽的枢纽。

百年光阴弹指过,赤玉髓中的蝶蛹已完成第一次蜕皮。新生的蛹壳上,赫然浮现出《太素心经》经文。陆吾神兽早已搬来瑶池水日日浇灌,却发现清水触到玉髓便化作血雾,雾中尽是痴男怨女的呢喃。它终于明白,这七枚赤玉髓早已超脱五行之外,成为勾连天地情孽的枢纽。

直到某个大雪封山的清晨,司春神女折下那截缠绕血咒的建木枝。藏在年轮深处的焚心蝶命数,终于等到了破局的契机——当赤玉髓随着发簪坠入红尘,西北天隙漏下的最后一缕天光,正巧照在某个凡人修士的眉心。

司春神女指尖抚过蓬莱阁的玉栏时,栏杆缝隙里突然钻出几簇不合时令的紫藤。她发间斜插的建木簪微微发烫,簪尾雕刻的朱雀纹路里,隐约有赤色流光沿着木纹游走。这是三百年来,她第七次私会那个在东海采霞修炼的凡人修士。

“青阳道友请看,这枝上月季……”神女转身时,簪头垂落的流苏扫过修士手背。被称作青阳的年轻修士突然僵住,他修炼的《太素心经》正在经脉里疯狂运转——本该澄澈的道心,此刻却倒映着神女鬓角那朵用晨露凝成的海棠。

子时的月光恰好照在簪头赤玉髓上。藏在木纹深处的二十八宿星图,此刻正与天穹真实的星位缓缓重合。当青阳不自觉伸手触碰簪尾时,司春神女突然听见建木年轮转动的声响,那截被血咒浸染三千年的神木枝,正在她发间苏醒。

“别动!”神女的警告迟了半拍。青阳的食指已经按在朱雀喙部,那里正是星宿图中井鬼二宿的交界。玉簪内部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七道星辉突然从簪身迸射,在两人之间织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青阳的瞳孔里突然映出双影。左眼看见的是神女惊慌的容颜,右眼却被强行塞入十二万年前的画面:女娲肠血垂挂的建木枝头,七枚赤玉髓中的蝶蛹正在同步震颤。当他试图运转心经驱散幻象时,舌尖突然尝到铁锈味——那是玉簪里渗出的情毒,正顺着指尖侵入心脉

“咔!”

簪头赤玉髓裂开蛛网状纹路。司春神女想要摘下发簪,却发现建木枝已经与自己的青丝融为一体。七粒萤火虫大小的光点从裂缝钻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蝶影。最诡异的是那些蝶翼,薄如蝉翼却烙印着完整的紫微垣星图,翅尖洒落的鳞粉竟让阁楼外的枯木瞬间开花。

青阳突然捂住双眼惨叫。他修炼了二十年的天眼通,此刻正被蝶翼星纹灼烧。司春神女挥袖布下春雾结界,却见那些情蛊蝶轻松穿透屏障,径直扑向修士淌血的七窍。第一只蛊蝶钻进左耳时,青阳脖颈突然浮现锁链状红痕——正是当年陆吾神兽封印赤玉髓的绝情卦纹。

“原来是你...”司春神女终于看懂蝶翼上的命理纹。十二万年前女娲血咒选定的七对情劫者,第一对竟是司春之神与修道之人。当她催动本源神力想摧毁情蛊蝶时,青阳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被蝶毒浸染的瞳孔里燃烧着诡异的情火。

七只蛊蝶同时发出洞穿魂魄的嗡鸣。蓬莱阁顶的琉璃瓦应声炸裂,藏在簪中的建木残枝彻底苏醒,竟在月光下疯狂生长。青阳被枝桠缠住腰身的瞬间,神女看见他后背浮现出完整的河图——这正是解开赤玉髓封印的最后一把钥匙。

当第四只蛊蝶钻进心口时,青阳的《太素心经》突然逆流。原本用来澄澈道心的灵气,此刻正将情毒送往四肢百骸。他颤抖着扯开道袍,胸口皮肤下竟有星宿纹路在游走,每颗星辰的位置都与十二万年前女娲血咒的星图严丝合缝。

司春神女咬破舌尖,将神血洒向疯长的建木枝。血液触到枝干的瞬间,树皮上突然睁开三百六十只血瞳。每只瞳孔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情劫惨剧:有仙人在雷劫中与凡人相拥而亡,有妖王为爱人逆改生死簿遭天罚......这些画面化作血色露珠,被情蛊蝶争相吸食。

“青阳,守灵台!”神女并指点在修士眉心,却发现自己的春神之力正在被他体内的蛊蝶吞噬。最致命的是那截建木枝,它扎根在蓬莱灵脉之上,正通过青阳这个“钥匙”,将封印十二万年的情劫因果提前释放。

当第七只蛊蝶钻进丹田时,东海突然掀起七丈高的情潮。青阳的道袍被无形力量撕碎,后背的河图与胸前的洛书同时发光,在周身形成先天八卦阵。阵眼位置正是那根玉簪所化的建木枝,此刻它已长成三丈高的赤红神木,枝头七朵血花里传出密集的破茧声。

司春神女终于想起陆吾神兽的警告。她发狠扯下满头青丝,发丝离体的瞬间化作三千条碧藤,试图捆住即将破茧的蛊蝶。然而青阳突然挣断建木枝的束缚,染血的手掌按在她心口——这个动作触发了最致命的星宿组合,心宿二的光芒穿透云层,与蛊蝶翅翼的星纹连成锁链。

七道赤雷劈落蓬莱阁。在雷光映亮的瞬间,司春神女看见青阳眼底的情火凝成实体——那竟是半截未燃尽的姻缘红线。当红线缠上她手腕时,赤玉髓中的情蛊蝶终于破茧而出,翅翼掀起的星火点燃了东海三万顷波涛——这是焚心蝶第一次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