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在符文沟壑中急速奔涌,如同活物般瞬间侵染整块石地。那些凝固在“眼瞳”位置的血滴,竟化成了赤红晶砂,诡异地悬在半空,折射出妖光。石壁上藤蔓刻纹陡然扭曲、蠕动,如苏醒的巨蟒沿岩壁逆爬而上,在洞顶交汇的瞬间——
“咔...咔咔...“
石壁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龟裂声。那些隆起的纹路突然暴起青黑色的血管脉络,像一张逐渐收紧的蛛网般在壁苔上蔓延。壁苔表面疯狂凸起、扭曲,最终“轰隆”一声巨响,炸得四分五裂。
漫天石屑如雪崩飞!一幅横贯洞顶的巨型壁画撞开岩壁,悍然出世。那些历经千年依旧刺眼的矿物颜料在油灯下流光溢彩:朱砂红得滴血,石青蓝得发黑,金箔在光影间诡谲流转...整幅壁画仿佛有了生命般在石壁上缓缓呼吸。最骇人的是壁画中央那只巨大的竖瞳,正随着晶砂的浮动一开一合,冷冷俯视着下方的我们。
“妖…妖孽啊!”蓝苏苏颤抖着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惊于眼前的场景,一时无法言语,有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我缓缓朝后退去,踢翻了油灯浑然不觉,只是在那瞬间,洞里更亮了,画壁上那些细节在强光下显得更加诡异瘆人。
整面石壁像被某种巨大的根系撑裂,裂缝间渗出青黑色的黏液,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磷光。那些刻痕并非人力雕琢,更像是藤蔓自行生长时留下的疤痕。
那只巨大竖瞳的主人是有无数数藤须纠缠而成的人形,没有别的五官,周身藤蔓上只有密密麻麻的眼状纹路,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细小的晶石,像瞳孔般随着我的呼吸微微收缩。
藤人周围的壁画正在活过来:群山崩塌,地脉断裂,青黑色的根系从祂身上延伸,吞噬整片森林。一个接一个的捉妖师、修士、凡人,在与那些“眼睛”对视的瞬间,血肉凝固成灰白的石像,魂魄化作青烟,被根系吸收。壁画深处浮现出赤金色的矿藏脉络,像血管般搏动,而根系正贪婪地缠绕上去,吮吸其中的灵力。
石壁猛地一震!藤须缓缓伸展,竟在空气中勾勒出扭曲的文字:
“吾乃地眸……见汝魂光……入吾脉中……得见永恒……”
声音像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像千万根细针刺入颅骨。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拉向壁画中央的那颗“主眼”——
眼眸变成了一团旋转的青黑色漩涡。盯着它看久了,我竟在漩涡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那个“我”……正在慢慢石化。
“回神!“
蓝苏苏的指尖在我额间重重一点,霎时如烙铁灼烧般的剧痛席卷而来。萦绕耳边的诡谲低语骤然断绝!我才惊觉冷汗早把衬衫黏在背上,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早说过这鬼东西不能开!这下好了,中邪了吧你!!!“她咬牙切齿地将一枚泛着鎏金的五帝钱拍进我眉心,铜币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嗤“的灼烧声,“赶紧走吧!这地方太邪门!再耽搁下去,咱俩都得交代在这鬼地方!“
“等等!“我死死攥住她手腕,冷不丁地被她拉回思绪,眼前还是有些眩晕,但那块红色烈焰般的涅槃景象,让我心惊,“你看巨眼上方...这地方我见过。不是见过,是梦见过,苏泠化蝶,她身后就是青蚨潜伏的黑漆神木树...等等!不是黑漆神木!这是不是你们蓝家的千年银杏?!“
三枚符咒擦着蓝苏苏指尖迸出冷光,她下颚线条骤然绷紧。白光在血色图腾上游走时,那些盘错的枝桠竟像血管般微微搏动,背对我们的蝶翼人影似乎连衣袂都开始翻卷。
她突然纵身跃起,指甲划过树纹凹陷处。“果然...“碎玉般的声音里淬着冰,“蓝家祖训里说的镇宅之宝,原是给妖怪当了千年的看门狗。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蓝苏苏五指骤然收紧,涅槃图腾瞬间被寒冰吞噬,发出细微的裂响。她落寞地落在我身旁,白玉弓在掌心震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呵…拯救蓝家?我娘估计连死都不知道蓝家根本就是个妖窝!那座镇妖塔里关的,说不定就是青蚨。与其说关,还不如说祂是由我蓝家世代族人血肉豢养的!”
我伸手按住她的肩,触到一片冰凉的战栗。“或许事情并非如此,”我低声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否则你娘不会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你身上。这石壁上的秘密,就是蓝家奸佞与妖勾结的铁证。”顿了顿,我咬牙道:“苏苏,我们得尽快找到那棵千年银杏,面具人取我的血,必是为了三日后的初祭。何况……白烁现在生死未卜,我……”
“走。”她突然打断我,嗓音冷硬如铁,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奔腾的瀑布,仿佛那里藏着某种宿命的终点。“三十六年的轮回即将结束,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蓝苏苏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冲向瀑布。她指尖掐诀,水幕瞬间被劈开一道裂隙,冰冷的雾气扑面而来。就在我们穿过的刹那,余光里,一抹灰白突兀地卡在石缝间——
是老刀头。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石化,水流冲刷下,细碎的石屑簌簌剥落,像被时间啃噬的残骸。不用多想,这一定是面具人干的。
“是老刀头!”我猛地扯住蓝苏苏,声音发紧,“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瞳墟村祠堂,弃童的妹妹在那儿,她应该也在,她可是唯一见过青蚨真面目的人。”
蓝苏苏身形一顿,垂眸扫过那具石像,眼底寒芒乍现:“非带不可?”
我点头,“预感,不管是敌是友,起码她知道的比我们多。何况,面具人已经对老刀头下手,弃童也一定活不成。”
话音未落,蓝苏苏已揽住我的腰纵身而起。“那你应该为她祈祷,等我们到时,她还有命。”
耳畔风声尖啸,低洼密林的阴影在脚下急速倒退。远处,祠堂腐朽的轮廓从暮色中浮现,四周簇拥着成片的紫色圣女浆果,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月华。
祠堂不大,和先前那座破庙相差无几。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地方竟无人把守。我们明目张胆地站在屋顶,四周死寂,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蓝苏苏轻轻掀开一块瓦片——
“呕——”
浓烈的腥臭混着腐败的植物汁液扑面而来,她猛地盖回瓦片,捂住口鼻,声音闷在掌心里:“这鬼地方……难怪没人,活人都得被熏成腊肉!”
我不信邪,捏住鼻子再次掀开瓦片,结果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泪水直流。
“啪!”
一张黄符突然贴在我脑门上。
“避秽符,撑一个时辰。”蓝苏苏语速飞快,同时一把掀开瓦片,“赶紧的!”
我们趴在洞口往下看,里面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蓝苏苏从屋檐扯了把稻草,三两下盘成球,指尖一搓便点燃,直接丢了进去——
火光坠落的刹那,成片黑青色的鳞光骤然流转!
我浑身汗毛还没炸起,一只巨大的血红蛇眼已猛地凑到洞口,竖瞳剧烈收缩,充满杀意!
“轰——!”
整个祠堂陡然震颤!蓝苏苏一把揪住我的后领腾空而起,却仍被巨蛇破顶的气浪掀飞。我重重摔进浆果丛中,黏腻的汁液混着腥臭灌进领口,恶心得天灵盖都在发麻。
“没死吧?!”蓝苏苏从半空急坠而下,声音绷得发颤。
我张嘴想骂,却先干呕了一声。这哪是没事?简直像在血缸里泡了三天三夜!
“嘶——!”
巨蛇再次俯冲而下,我狼狈侧滚,压爆一片浆果。汁液四溅,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你的好预感?!”蓝苏苏在空中厉喝,白玉弓拉满,三支冰箭破空而出,“还不如不管那死丫头!”
巨蛇身形鬼魅,冰箭悉数落空。
“操!”
她怒骂一声,手持冰体雕翎箭划破手掌,凌空画出五道镇妖符,血珠凝成五行卦象注入五帝铜币——
“锁妖阵,起!”
“住手!”
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从暗处冲出,几乎是扑到了巨蛇身下。弃童张开双臂挡在蛇前,却也被锁妖阵的灵光波及,整个人如触电般剧烈抽搐起来。
巨蛇仰天嘶吼,鳞片炸起,妖力狂暴翻涌,锁链般的阵法纹路竟开始寸寸崩裂——
“别……小安……乖……”
弃童颤抖着爬向巨蛇,指尖触到冰凉的鳞片。令人惊异的是,那庞然大物竟真的安静下来,蛇尾一卷,小心翼翼地将她托上头顶。
蓝苏苏眉头紧锁,指间五帝铜币一收,飞身落在蛇首旁。巨蛇立刻咧开锯齿,腥风扑面——
“小安!不要!”
弃童慌忙抱住蛇颈,转头对蓝苏苏急切地说着什么。她声音太轻,混着蛇类嘶嘶的吐息,我站在下面只能看见两人嘴唇翕动。
“喂!要聊八卦带我一个啊!”我急得直跳脚,一脚踩爆浆果,汁液溅了满裤腿。
巨蛇忽然扭头盯向我。虽没了先前的杀意,但那对竖瞳原本血红的亮光突然转变成绿色,额间暗显出九窍缚妖纹,缓缓朝我探来。
我后背陡然发毛,下意识后退两步,结果“噗通”一声跌进烂果堆,黏糊糊的浆液顿时糊了满身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