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指使薛蟠施暴行,仇子告状鸣冤情

神京,荣国府。

荣禧堂内,气氛凝滞如冰,沉闷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速速滚回你的院子去!”

“这几日休要再踏出房门半步,给我好好禁足思过!”

一声声怒吼,仿若惊雷炸响,震得整个贾府上下皆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原本,北静王骤然驾临,众人瞧见其面色阴沉似水,满含愠怒,便已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此刻更是静谧得连绣花针落地之声都清晰可闻。

但见那北静王,头戴一顶洁白簪缨银翅王帽,身着一袭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威风凛凛,腰间束着一条碧玉红鞓带,显得尊贵不凡。

此刻,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对面站着的少年,那眼神中似有熊熊怒火燃烧,恨不能将这少年生吞活剥了一般!

然,面对北静王这如排山倒海般、根本压抑不住的怒火。

贾珹只是微微低垂着头,神情却是一派淡然,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诸事皆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好!既如此,那草民便告退!”

贾珹神色淡淡,只不痛不痒吐出这一句。

声音虽轻,却在这肃穆压抑的荣禧堂内悠悠回荡,清晰可闻。

言罢,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礼,动作从容,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旋即,便决然转身,径直朝着荣禧堂外走去,未有半分犹豫。

贾珹信步于府内,彼时明月高悬,洒下银白清辉。

他穿过一道又一道精巧的月亮门,脚步沉稳,闲庭信步,仿佛今日这荣禧堂内发生的一切纷扰,皆与他毫无干系。

而荣禧堂内。

北静王仍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胸中怒火尚未平息。

方才他那雷霆般的咆哮之声,声震四方,方圆一里之内,皆能清晰听闻。

此等动静,使得此刻府内的氛围愈发凝重。

北静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似随时都会降下倾盆怒火。

一旁,贾政垂首而立,身姿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恭谨地弯着腰,额上细密的冷汗不断渗出,却只能任由那珠水缓缓滚落,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贾政心中暗自思忖,自与北静王结识以来,这般雷霆暴怒之态,实乃头一遭得见。

而荣国府内如今这般紧张压抑的氛围,自他呱呱坠地至今,亦是破天荒头一遭感受。

此时,贾政忍不住偷偷抬眼,朝着贾珹离去的方向匆匆一瞥,心中暗自长叹。

这位不知身世来历的少年,尚在襁褓之中,便被北静王带至贾府,赐名贾珹,还嘱咐贾府要好生将其养大成人。

贾政身为贾府的实际当家人,身份岂止是一个五品官这般简单,代表贾府与权贵结交往来之事,皆由他操持负责。

然则,碍于皇室威严,北静王既未主动提及贾珹的来历,贾政又怎敢贸然相问?

若是问了,那便是僭越冒犯之举,他自是不敢有此行径。

这些年里,贾政眼见着北静王对贾珹关怀备至,悉心教导,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这孩子,怕是北静王在外宅所出的庶子,因着诸多复杂缘由,不便公之于众。

此类事情,莫说在深宫贵族间屡见不鲜,便是乡绅土豪之家,亦是寻常之事。

北静王选与自己私交甚笃的贾府,作为这孩子成长的避风港,倒也算是个合情合理的抉择。

起初,贾珹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论读书,他聪慧过人,过目不忘。

论待人处事,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

在贾府一众同辈孩子中,宛如鹤立鸡群,卓然出众。

然而,自及第之年后,他便似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变得放荡不羁起来。

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流连忘返,竟还在外面建了一处烟花之地,终日混迹其间,醉生梦死。

北静王得知此事后,自然怒不可遏,雷霆震怒。

他三令五申,苦口婆心,一心想要将这孩子拉回正道。

奈何贾珹却似着了魔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全然不将北静王的教诲放在心上。

他仿若铁了心,要彻底沦为那纨绔子弟,一条不归路走到尽头。

整日里,他只知花天酒地,与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一处,学业之事,早已被他抛至九霄云外,荒废殆尽。

起初,贾政还满心期许他能成栋梁之材。

一来,对北静王也算有个交代。

二来,北静王既赐这孩子名曰贾珹,想来是存了让他此生便为贾府之人的心思。

若贾珹能成才,再加上北静王这层皇室尊贵的身份,日后对贾府的照拂,定会更加用心周全。

这,正是贾政所乐见的局面。

而北静王这边,其实对贾珹的来历亦是知之甚少。

彼时,还是当今太上皇在位为帝,一道密旨颁下,命北静王速将一个婴孩送至荣国府,并赐名贾珹。

北静王忆起,父皇曾下令灭门某近臣全家,想来是因心中愧疚难安,最终留了那近臣的一个子嗣,好让他们家在这世间留下一丝血脉。

贾珹自幼由北静王看着长大,情分自是非同一般。

北静王待他,很多时候,确是真心以兄长之姿管教,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可这些时日,贾珹的所作所为,却让北静王失望透顶!

他竟连续半月不回府,整日流连于那名为“仙人居”的烟花之地。

在那脂粉堆里,与一众小姑娘厮混,沉醉不知归路。

这还不算,他竟又与那些狐朋狗友惹出一桩惊天大事。

贾珹指使自己的“小弟”薛蟠,对仇都尉之子仇峰下了狠手。

只因一个女婢的购买权,便大打出手,全然不顾后果。

那仇峰被打得伤势惨重,气息奄奄,几乎成了废人一个。

此事迅速在神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今日清晨。

仇都尉与忠顺亲王一同入宫面圣。

仇都尉悲悲切切,痛哭流涕,向景和帝哭诉,恳请景和帝出手,严惩那作恶的凶手。

而这凶手,自然便是贾珹。

当今圣上景和帝闻得此讯,面上虽稍显愠怒之色,似是对那仇都尉感同身受,以示共情。

然其内心,实则暗喜不已。

景和帝初登九五之尊不久,此前刚以雷霆手段将父皇逼为太上皇。

如今,他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清理父皇留下的旧势力。

但凡非自己死忠之臣,皆在铲除之列,唯有如此,这皇位方能稳如泰山。

而贾家,自然也在这被清理之列。

景和帝端坐龙椅之上,装模作样地痛斥了贾珹几句,而后便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事朕已然知晓,你大可前往京兆府告状,朕相信京兆府自会秉公处置!”

在他心中,最佳之策,自是通过京兆府公开审案,令此事在民间舆论中持续发酵,最好能掀起一股讨伐纨绔子弟的滔天风潮。

待民众情绪攀升至顶点之时,他再一道圣旨严惩贾珹,顺势将贾府连根拔起。

届时,百姓定会拍手称快,赞他大义灭臣,乃是一代明君。

得了景和帝这般安抚之语,仇都尉仿若吞下一颗定心丸,心中大定。

他已然认定,皇帝定会为仇家讨回公道,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般暗示,自是昭然若揭,意味着贾珹,乃至整个贾府,皆已难逃此劫,大厦将倾之势已成。

二人退至宫外,忠顺亲王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言道:

“你这几日务必好好收集一番贾珹的其他罪状,待时机成熟,一并告至京兆府。”

“定要让那贾家此次彻底颜面扫地,再无翻身之日!”

忠顺亲王身为景和帝的死忠之臣,自然深知景和帝欲借此机会,一举铲除贾府势力。

仇都尉听闻,忙躬身行礼,恭敬答道:“臣明白!多谢亲王指教!”